“鬼宅?——说说看。”
陈庸战战兢兢,“那鬼宅的来历,现在已无处可考。只知道那儿三四百年前,还是住了人的,之后就空了下来……不过是依山而建的老旧的宅院,地势也不大好,从前没人想过要将它拆了,就放在那儿,几百年了也没塌……”
“直到近几年,才忽然变成了栋鬼宅。”
子不语怪力乱神,澧县百姓从前没人觉得这宅子奇怪过,也一直没有关注过它。直到鬼宅的流言传开,才恍然惊觉,一栋宅子一直以来无人租住又坚牢地矗立在那里几百年,已经是一道奇观。
大家都猜着是不是有鬼住在里头,是鬼在时不时修缮那座宅子,让它不至于塌了。
传来传去,谣言就变得可信起来了,闹得澧县内部人心惶惶的。
容芜沉吟。
“那陈大人可有派人去探查一二?”
“当然!当然!”陈庸神色惊慌,“只是,派去的人都——不是死了,就是得了怪病,偶尔有百姓经过那地儿,还称那座山时常有阵阵阴风,和鬼的哭嚎声,之后再找,便没人敢去了……”
容芜眉头一皱,问道:“那来你府上的百姓,又该如何解释?”
一提起这件事,陈庸便犹豫起来了,挣扎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瞒大人,自从出了这档子事,下官的宅子里就变得不太安宁。”
“先是有百姓来闹,之后又有几个丫鬟杂役离奇死了,仵作来验尸,也不是染了病死的……就在上个月,下官门前有位着青衣戴斗笠的先生求见,自称能驱鬼,只是要些……”
他含糊了下,暗示那些银两供奉的去处。末了告冤道:“此事着实与下官无关啊!御史大人,请您明鉴呐!”
小狐狸听着二人的谈话,许是觉得无趣了,一头扎进容芜袖中,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扫着他的掌心。
容芜便拢起袖子,以防这小东西不慎掉下去。他道:“他这么说,陈大人也信了?”
“下官、下官也是没办法了,那时只能出此下策,让那位先生试上一试。先生是真有些神通的!收了足够多的银钱后,去了鬼宅一趟,之后果真有一段时间不曾出过怪事,百姓也渐渐都信了……”
不说百姓,他这个县令也信了那人所说的。他们来的路上看到的像是祭祀一般的现象,才会维持到现在。
百姓连穿衣吃食都不能保障,还要掏出所剩无几的积蓄,去讨好一个不知所谓的‘高人’,恐惧着不知是否存在的鬼怪。
容芜闭了闭眼,难得感到久违的怒气。
“陈大人。你是县令,一县之长。澧县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上报京城?”
为官者的默许,只会让平头百姓更加信奉那位高人。毕竟,百姓愚昧,地方官员的态度往往就是指向标。
其实出了这样的鬼神之事,若真解决不了,按规矩是要层层报上去的。可如果真这么做了,陈庸的官职铁定不保,说不准还会以治理不当触怒神明的罪名砍头。
所以,出了这种事他最先想的是瞒着,期盼些旁门左道收了那鬼怪,好不影响他的仕途。
哪能晓得还真冒出来一个高人。
修道之人讲究道法自然,清静无为。这又是哪来的贪金好银的假道士,竟敢骗到朝廷命官头上来了?
容芜道:“那便劳烦陈大人把那位先生传唤过来,叫本官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人异士。”
“这……”陈县令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御史大人有所不知,柳先生已于数日前离开了澧县,临走之前还提点了一句,只要此地百姓按时供奉上足够的银钱,那鬼怪定不会出来作乱……至于那祠堂的位置,确是设在了下官府上,是故大人来时看到的百姓,都是……”
容芜思索了一会儿,转而问道:“那百姓们奉上的钱财,是否还堆积在祠堂里?”
陈庸:“没有!大人,下官派心腹去观察过,每到夜间,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堆积的银两钱财全不见了踪影……看来那位先生,是有些真功夫的!”
容芜不耐与这人多说,直接抛出一个疑点,“既然这位先生有如此能力,何不让他将那鬼物一举消灭,还澧县一个太平呢?”
“这……下官不知,许是那鬼物的实力还要更胜一筹……”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又多了一件需要处理的麻烦事。容芜揉了揉眉头,阿满适时递上文书。
都是之前马车上容芜紧赶慢赶看完的。
本来这种程度的事儿还轮不到御史出面处理,但到今年,国师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推到他身上,把他往京城外赶的意图十分明显。
总感觉对方是察觉到了什么。
容芜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按理来说,他私底下已经站了队这种事,国师不可能知道才对。
楚国国师,陆离。朝堂上的所有人对他的印象,是深藏不露。他就像一道影子,凭借文宗的信任在各处搅弄风云。
但这道影子总也有消散的一天。
“说些该说的事吧。”容芜翻开一卷卷宗,一一细数这位陈县令被查了个底朝天的罪状。
那卷宗底部都有大理寺的印章子,陈大人心道完了,垂头恭恭敬敬跪到台阶下。
“陈庸,三月前朝廷开仓放粮,一批运往潮州的一万两千余石粮食,途径澧县被一伙劫匪抢去几车。知府命你追查此案,可三个月了还没有查清,是也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