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营地。
天色蒙蒙亮,穿着胄甲的将士从外回来,伙房一片地儿散着羊汤香味儿,不少将士或蹲或站的在帐外埋头吃饭。
一碗羊汤下肚,驱散了些夜里沾染的寒气。
章柏诚瞥了眼旁边竖起耳朵、伸长脖子听两步远处的小兵闲话的冯敢,起身又去要了碗羊汤。
“湖州怕是就在这两日了。”
“有甚稀罕的,湖州不像是咱们凤阳,那知府大人是个舞墨的,手里都没拿过刀,兵书都怕是都没读过几本,如何守得住城?”
郢朝开国皇帝,行伍出身,那位置便是在兵变时得来的,是以,立朝之初,便将各地的知府换成了文官。
文官好啊,不懂打仗,给他管理各府州县的政务就是了。至于兵马大权,那自是要归皇帝管的。
“湖州知府能撑这么些时日,就比那些个不顾百姓、弃城逃跑的好上许多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那小兵说着,语气一转,神秘兮兮道:“这两日帐中将军们常在议事,怕是湖州撑不住了,那鞑靼扭过脸就要来打咱们了!”
不知谁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是怕的。
能不怕吗?
自冬月里,鞑靼攻伐,势如破竹,如今不过才几月,竟是一路过了燕山,占了上京,郢朝的北地城池如今还剩几座?
“咱们连造反的滁州还没打下来,鞑靼若是攻来,岂不是要挨两头的打?”有人小声嘀咕。
这话窝囊了些,但也是事实。
原先,上京虽是被鞑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去,可京畿之地及各府州都派了将士,在凤阳以北处驻防,可朝中不知生了何事,那两万将士,竟是有大数折在了那里。
是以,这才有鞑靼在北地逐个击破州府的事。
而滁州,便是在将军伐鞑之际,反了。
滁州西北挨着凤阳,东边是庐江土匪窝,大抵是他们瞧着比土匪良善,那自称为“滁州王”的竟是发兵来攻打他们。
不同于几个愁云惨淡的,冯敢却是仰着脖子高兴道:“终于要打鞑靼了!”
闻声,众人看来。
心里不禁骂,有病!
旁人都盼着鞑靼早些败了,滚回草原去才好,就他盼着与之一较高下。
冯敢没看几个脸色,等章柏诚添汤回来,立马颠颠儿跑回去,“诚哥儿!咱们要去打鞑靼了!”
章柏诚扫一眼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赶紧吃,一会儿去问问,先前儿的家书送出去没有。”
不懂他的欢喜!
冯敢哼了声,说:“旁人催家书那是想媳妇儿孩子,你又没媳妇儿想,催促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轻啜着烫舌羊汤的章柏诚侧脸抬眸看了过来,那粗眉轻抬,语调轻悠,“你怎知我没有?”
“废话!”冯敢大喇喇道,“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当然……”
忽而,话音一顿,他与章柏诚对视着,一张脸懵然,“你说真的啊?”
章柏诚轻笑了声,“有啊。”
“谁啊?哪家姑娘?我怎的从未见过?你单相思吗?”冯敢急吼吼的问。
章柏诚吃了口羊汤,斜他一眼,很是困扰的语气,不紧不慢道:“她可太喜欢我了。”
冯敢:“?”
“他那样喜欢我,应当不会揍我吧?”
竹屋里,盛樱里手指扒拉着几根鸡毛箭,鼓着脸颊苦恼道。
与破柴房不同,竹屋虽是简陋,但好在有窗有床,床上还铺着崭新的被褥。
贺霖连她们的包袱都还了回来,包括盛樱里自章柏诚房中拿来的弓箭。
只是,原十二支鸡毛箭,如今只剩十一支了。
在林中时只顾着逃命,将那只射在贼匪身上的鸡毛箭忘得一干二净,都没让他还回来。
屋外檐水潺潺,乔小乔好似痴了、呆了,望着盛樱里都忘了眨眼。
盛樱里正忧愁,忽的,脑门儿上覆上一只手来,她疑惑,对上了乔小乔神色认真的脸,“……干嘛?”
“你昏了头了?”乔小乔毫不客气的问。
盛樱里:“。”
她不服气的鼓着脸颊,“章柏诚就不能对我情根深种吗?”
乔小乔沉默两息,老实的点头。
盛樱里:“……”
乔小乔掰正她的肩膀,同仇敌忾、语重心长道:“你忘了你小时候跟冯敢打架,章柏诚还给他出主意,拿蚯蚓吓你的事了?”
盛樱里眨了眨眼:“那蚯蚓我捉回家喂小鸡了呀。”
“即便不是蚯蚓,还有他哄骗你吃蚌壳,你也忘了?”
恨铁不成钢啊!
盛樱里喜滋滋道:“崔杦说蚌壳能磨珍珠粉,我卖去了药堂,换了一吊钱呢。”
“那他还……他还抢你的桂花糖吃!”乔小乔握拳!
盛樱里想了想,点点脑袋。
乔小乔正要松口气,便听她道——
“你说,一棵桂花糖的利钱,能抵他那支鸡毛箭吗?”盛樱里满目期待。
乔小乔仰天长叹:……
没救了啊!
正说着,邓登登和江鲫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