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是没什么用。
娇纵任性的大小姐,便是家里爹娘不喜她这般抛头露面,却是也拦不住,只能尽心尽力的为她打点。
譬如今儿她们见着的几位绣娘,便是乔小乔她娘替她们牵桥搭线的。
盛樱里想了想,道:“我请你吃炸酥鱼儿吧!”
她这庙小,就供着乔小乔这一尊财神爷,可得伺候好了!
乔小乔被她挎着手臂就走,势如长虹,满脸懵然。
是梅干菜肉饼不好吃吗?
绣娘未费的什么事,可盛樱里见过娉娘和江大嫂的手艺,再瞧这个绣品,只觉差强人意。
江大嫂坐在柜面后绣着一方浅绿帕子,瞥见她的神色,轻哼了声,说:“当真是嘴养叼了。”
盛樱里脸色讪讪。
“那些个绣品虽是不比应天府大绣庄里的活儿,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也够瞧了,你若要指望谁的手艺都同我一般好,纯粹是痴心妄想。”江大嫂不客气道。
“怎还偷摸儿的夸自己呢。”盛樱里抬杠道。
江大嫂嘴上不留德,尖酸刻薄的很,盛樱里亦是硬骨头,嘴上半分不饶人去,往日二人没少掐,街坊邻里的端着饭碗站在巷子里瞧热闹。
这会儿,盛樱里倒是不如往常的气,甚至是……有几分觉得她言之有理。
那些绣娘,有半数可是出自绣庄的,若是连她们的手艺都不够瞧,那怕是难寻了。
散了那些个庸人自扰,盛樱里想起了什么,问:“江小圭后日便要去往汴京啦?”
江大嫂“嗯”了声,眉眼自手中绣帕上抬起,得意道:“小白是你们几个之中,最先去汴京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去与他说,让他回来时替你带回来。”
盛樱里双手托着脸颊,趴在柜面上轻哼,小嘴叭叭儿道:“千里迢迢的,累着他可如何,再说啦,汴京又有什么好,咱们应天府就是最好的!”
江大嫂笑话她没见过世面,净说些胡话,“天子脚下,就是在那处行乞,都比旁的地儿的尊贵些。”
盛樱里眨了眨眼,模样认真道:“呸呸呸!”
江大嫂:?
又要骂仗了?
“……江小圭此去一帆风顺,莫要乌鸦嘴。”盛樱里理直气壮道。
江大嫂竟是被她这话噎了下,气得想将手里的帕子扔她脸上,“我何曾说他不好了?”
盛樱里才不管,将她气罢,扬长而去。
春闱在来年初春三月,路上车马行舟慢,总要耽搁些时日,是以,许多中榜的举子,早早便要赶路往那汴京去。
江白圭的同窗,有好些在放榜后吃了宴酒便往北去了,他却是丝毫不急似的,耽搁至冬月。
可盛樱里却是知道,这人是怕花银子,去了那汴京,如江大嫂说的,天子脚下,吃喝比家里贵不少便罢了,还得赁院子,又是一笔银子花。
都说花爹娘的银子那是天经地义,毕竟,也有父债子偿的道理在。
可是花兄嫂的银子,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江家大哥大嫂将江白圭当亲自养育长大,江白圭长至如今,也急着报答。
从江家出来,正遇着江白圭回来。
这人踩着夕阳,步伐不疾不徐,一身布衣也穿得身形挺拔。
“与师长同窗道过别啦?”盛樱里停下步子问。
江白圭点点头,走过来,朝她展开的掌心上,有颗金灿灿黄澄澄的小蜜橘,他温言道:“先生给的,尝尝。”
他握了一路,橘子都捂热了。
盛樱里也不推让,说什么喊他拿回去孝敬江大嫂的话,泰然的接过,剥了橘子皮,分了一半给他。
冬日里鲜果少,纵然是这橙子橘子也能卖出天价去,寻常人家哪里舍得买?
江白圭没接,道:“你吃吧。”
盛樱里也不客气,将橘子皮仔细收好,留待泡水喝,慢吞吞的将橘子瓣上的白色经络剥干净,方才掰了一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尝着口中酸甜,“江小圭。”她喊。
“嗯?”
“橘子真甜!”
江白圭鼻子被风吹得发红,闻言哈哈笑,半身倚着身后的墙,笑骂一句:“出息。”
盛樱里快乐得晃脑袋,又喊:“江小圭!”
“怎么?”
盛樱里脑袋扭过来,好似那算命的老先生,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停在他额前,片刻,老神在在道:“天庭饱满,此子日后定前程似锦!”
江白圭被她语气逗笑,笑得前俯后仰,清瘦的胸膛起伏,脖颈连着耳根泛起些潮红来。
盛樱里目光没挪开,又咬了一瓣橘子,尖尖的虎牙破开那橘子薄皮儿,酸甜的橘子汁水充盈口腔。
她神色正了正,道:“江白圭,虽说我未必能当你的丫鬟,但你定能当官老爷的!”
橘黄的晚霞散去,黑夜悄悄而来。
江白圭望着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眸,轻笑了声,喟叹似的道:“那便,承盛将军吉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