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脖颈。
左前腿。
右前腿。
六个虎头锁咬着纸带,在空中形成一个简约的六星阵。
鳌玄奋力挣扎不成,竟然另辟蹊径,四肢头尾往甲壳中一缩!
可惜事实未能如它所愿,天地间生出的那些纸带像是蔓生在它的鳞片之上一般,没有半分滑动。庞然大物的抵抗对此阵而言,只是蚍蜉撼树。
随着苏执象拍下最后一把巨大虎头锁,困兽阵成型。绵延百米的缟素纸带发出金光,随着异能的输入发出金石之声,生出奇异符文,随后固化、碎裂,像石膏一般剥落,露出其中不知何时成型的锁链。
苏执象放松绷紧的脊背,吐出一口气。
这招“困兽阵”是跟师傅学的,只不过各方面都弱化了很多。技艺上不必说,她照葫芦画瓢的模仿能学到师父十之有一就算侥幸。
材料层面她也比不了,师傅用的往往是精炼九九八十一天的精铁。她拿不出好铁,只能以画卷替代。所幸异能充沛,强度上也达到效果了。
鳌玄虽然力大,但本性温顺。若是换了其它性子爆裂的神兽,苏执象这白纸编织的锁链就怕是难以为继了。
她叹口气,纸龙幽幽飞到鳌玄巨大的脑袋边上。
后者闭着眼,一副不愿交流的模样。苏执象料想它是流落久了心里委屈,因而对自己心生怨恨了。
她从纸龙头部踏出一只脚,轻点着跳到鳌玄头上。
距离拉近,它鳞片上的肆虐痕迹愈发清晰的落入苏执象眼底。她扫过那些伤疤,本就平平的嘴角无意识地落下去几分。
鳌玄脖子被固定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
苏执象跪下去,紧贴在它变黑的鳞片上,鳌玄便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我没事,这个传染不到我。”苏执象说。
她掏出一块活纸为鳌玄擦拭着。
纸张大开大合地吸收着附着在鳞片上的污染,很快便恢复成原初的汉白玉色。
“瞧,这不就回来了。”苏执象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我说过的,我能办到。”
她振臂一挥,大片画卷飞出,纷纷扬扬盖在鳌玄和它背上的矿山上。从远处看去,像是专门为矿山落下了大块的雪花。
污染被吸附进画卷之中封存,逐渐露出鳌玄被污染之前原本的颜色。
神兽怏怏地闭上眼睛,似乎很不好意思。
苏执象:“哪里,你很漂亮,这不是你的问题。让你们流落在外,责任在我。”
鳌玄不再抗拒之后,她终于得以重新建立和鳌玄的链接,并通过心声沟通。可惜鳌玄没有染上污染的记忆,只记得很黑,目不能视。它找到一快水坑之后就安顿下来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不久之前,全身的蚀骨之痛难以忍受,所以有了铁水镇第一次矿山灾难。
第二次也是如此,它疼过之后又陷入沉睡,是苏执象下潜湖底的动静打扰了它。睁眼看见昔日主人,鳌玄认为满身残破的自己无颜面对苏执象,所以挣扎着爬出水坑要逃避,不希望自身丑态落入主人眼中。
——偏偏是中间最关键的信息丢失了。
不过失而复得已是万幸,她不再贪求别的。
苏执象用力抱住这个庞大但敏感的灵魂。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她脸靠在鳌玄身上,用力蹭了蹭那冰冷的鳞片。“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好孩子。其他别的事情统统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矿山的事情,在鳌玄出水不久,她第一时间就想好了。
不就是矿吗,她画一张赔给铁水镇。
无公害无污染,想要金矿银矿钻石矿都行,她都会画。
至于鳌玄踩倒的房屋就有些麻烦了。她没有时间系的能力,一般这种灾后重建是生长类和回溯类能力者最擅长的事。她慢慢做起来,耗时更久一点,得干上那么两三天。
但和失而复得的小冻和鳌玄比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好了,不要哭啦,我们一起回家。”她拍拍鳌玄的脑袋。
那些吸收污染物质的画卷已经变成浓稠的黑色。苏执象将他们收拢起来,准备回去找个稳妥的方式付之一炬。
确定鳌玄不会再失控奔逃之后,苏执象开始将鳌玄收入画中。刚起手,却感到一股对抗的力量肆虐而来,狂躁地反抗自己。
整个困兽阵颤动起来,纸化形的坚硬锁链剧烈震动着,阵眼的虎口死守着,尖锐的兽牙逐个开裂、粉碎、化为尘埃。
原本已经消除干净的黑色物质卷土重来,从鳌玄的蛇尾开始肆虐生长,盘虬卧龙,眼看着就要再度覆盖鳌玄,吞噬它的神志!
感受到那股力与自己一争高低的意思,苏执象不禁冷笑。
鳌玄是她画的,她制作的,她赋予生命,她用心爱着的。
这些没有形体没有神志没有根的浊秽寄生物凭什么跟她抢!
她翻转手腕,加重了手上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