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枇杷动了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麻绳紧得让手指头都没有知觉了,这帮狗腿子衙差好事不做,欺负穷人头一名啊,她的目光在室内搜索几圈,终于定在了一物上头。
那是两个铜帐钩,钩子头尖尖翘翘的,如同针一般,倒可以用来解绳结。
她心里一喜,忙蹦跳过去,坐到床上抬起双脚,把最外头绳结凑到帐钩处,使帐钩伸进绳结中再往外拉,就可以把结松开,可她想得太简单了,那帐钩用根绳吊着,滑不溜毫无着力处,试了几次都未成功,晃晃悠悠扯得整个床帐子都甩动起来。
她不死心,用一只脚往床柱上踩住帐钩,变化着方位努力去够绳结,尝试几番后,终于把帐钩套进最外头绳结中,顺着方向一拉,绳结解开了。
有了第一回成功,接下来就容易许多,整个绳结松开,双脚终于自由了。
孟枇杷刚立起身,忽听得门外传来响动,忙把落下来的麻绳往床底下一踢,飞快朝圆桌奔去。
陈付明端着个药盘推门进来,见她好端端坐在桌前,似乎很满意,“小师妹听话就好,二师兄不会让你吃亏的,给县令大人做姨娘,多好的事,外头不知有多少姑娘家争着抢着呢!那可是官家姨娘,等以后生了儿子,往上抬一抬不是没有可能哪!”
孟枇杷拼命忍住,没有抬起一脚就踹他脸上,藏在桌布下的那双脚几乎要在青砖地上抠个洞出来了。
“多漂亮一张脸蛋,小师妹你天生就该是养在官老爷家里的一朵娇花哪,嫁什么小木匠,暴殄天物!乖乖给县令老爷生个儿子,接下来什么都有了!呵呵呵!”
“你不去楼子里当妈妈真是屈才了!这么好的事咋不让你家里人去,没有妹子,不是还有娘子吗,说服她去啊!歪门斜道,蛇虫鼠蚁,绝没有好下场!”孟枇杷抬起眼来,怒目而视,“我娘……”
话未说完,只见陈付明从药盘上拿起一只细竹管,闪电般放嘴里对她一吹,然后咧嘴阴阴一笑。一只飞针就扎在了她脖颈上,只感觉到皮肤上轻微刺痛,随即眼前晕眩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把身体抵向圆桌,却还是倒了下去。圆凳翻倒,呯得一声咕噜噜滚了一圈。
陈付明冷漠地看着她倒下,然后慢慢凑到她面前,拿出纱布蘸了药水把她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擦净了,啧啧两声,“小师妹,我知你定不会安份的,才这一会会工夫,你就把腿上绳索给解了,本事大得很哪!这下好了,这根针上浸泡的是软筋散,能让你全身绵软待上一整夜了!最妙的,意识却不会失去,哈哈哈……”
陈付明弯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又拉过锦被盖好,退后一步看了看,转身离去,走出去前还不忘把那张圆凳扶起放好了。
眩晕感过去后,意识却清醒了,可全身瘫软,连张嘴都做不到,孟枇杷心中大骇,一时仿佛落入冰窟,身前身后全是万年冰块把她封印了,寒意一点一点渗透过来,透过皮肤钻进骨髓中,最终把她也冻成了一个大冰块。
她想呐喊,想狂吼,想砸烂面前的一切!
可她动不了一根小手指!
她倔强得不肯哭,使劲眨巴眼睛望向帐顶,不让水意流出来,心里不停翻涌着无数情绪,痛恨、自责、悔恨、恐惧,更多的还有期望,那人回到孟家庄了吗,那人无事了吗,会来救她和母亲吗……
如果失去清白怎么办,当成被狗咬了一口吗?
等她恢复力气,定要把陈付明这个恶人摁进粪缸中,这般烂人,只配在缸底腐烂生蛆!还有那个县令,呸,他不配,一双烂人,活着浪费米粮……
嘎吱一声,屋门打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孟枇杷的一颗心紧缩起来。
官德茂肥脸上浮着令人恶心的笑意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目光如带着黏液的触手投射过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美人,大美人啊,只要你从了我,以后喝香吃辣没得说,再给我生个胖儿子,我就给你提位份做姨娘!大美人,从了我吧!”
他急不可耐扯开衣裳,爬到床上就要来剥孟枇杷的衣襟。
她想吐,想扭断他脖颈……
可此时连咬舌都做不到,孟枇杷心灰如死,合上眼睛,感觉到衣襟被他撕开,突得,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猛然睁开眼,却见他拿着她挂在胸前的那块白玉牌仔细观看起来。
孟枇杷心中更是难过,难道连这块白玉牌都保不住了吗……
水意在眼眶中凝聚,瞬间汹涌而下……
兀得,官德茂象是触到了烧红的铁板一般,连滚带扑从床上逃了下来,呆呆望住孟枇杷,又看看那块白玉牌,随即伸手一扯,扯下白玉牌,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拢好就冲出了屋子。
孟枇杷呆了。
下一刻,眼泪更是如泉般淌下,把整个枕巾都泅湿了。
天黑如墨,一道闪电划过,把整个院子照得惨白,同时照亮的,还有守在廊下的刘大那张惊诧的脸,紧接着一声震雷,仿佛就炸在官德茂头顶心,吓得他怪叫一声,双脚触雷般弹跳一下,鼠窜了出去。
“大人,您的靴子,还有您的……衣裳……”刘大瞪大了眼睛,大人才进去一会会,怎么就象被狼追般逃了出来,连官靴都不要了,难道被抓来的不是大美人而是个妖精,有心进屋捡了大人靴子出来,最后一跺脚拿起油纸伞打开,追了上去。
官德茂冲进花厅时,早已成了落汤鸡,“掌灯,快掌灯!”
刘大扔下伞,一箭步上前,拿出火折子,把桌上的八角纱灯点亮了。
官德茂扑到桌前,摊开掌心,那块白玉牌象是被他捏出了水来,格外的油润,衬得那玉色莹润得简直让人惊心动魄,没有一点瑕疵,通透如同掬了捧水,又如同撷了片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极品的玉。
凑近烛光再看,正面一个大大福字,字体圆润饱满,结构规整,每个笔画都恰到好处,他说不出哪个大师的墨宝,但以他四十多年的人生,敢拍胸脯保证定是大有来头,再翻到背面,祥云缭绕,那刀功,线条中蕴着力道,转折处又无限圆转。
雕工也是大师之作!
他翻看着玉牌,视线最后定到了玉牌外圈的纹饰上,瞳孔猛得一缩!
那是螭龙纹!
非帝王不得配螭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