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枇杷走到家门口,就听见秦学义用极是兴奋的语调跟婆婆讲述着刚发生的一切,孟雨揪着衣襟站在一边,先惶然后惊喜再怅然地变幻表情。
“真没想到,族长不同意报官,还骂了秦学五一顿,说他一颗老鼠屎败坏了我们整个秦氏的名声。孟雨嫂子,这下好了,秦学五和他爹断了一条腿,不会再来欺负你了,你放心吧。”秦学义脸颊通红,更提高了一个声调说道,“族长还赞扬了嫂子,说她侠义救人,值得表扬呢。娘你没看到,那些大叔婶子的表情,不知有多精彩呢!”
秦学义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竟直直跳起来蹦了两蹦,“嫂子嫂子,你不用怕了,你救人是好事,族长都说啦!娘,今儿族长大人咋那么英明,跟往常不一样啊!”
“行了,族长也是你能议论的,快回去睡吧,明日还要上学堂呢。”秦吴氏的脸正好隐在花树下的阴影里,只听得声音也是轻快许多,“孟雨,你也去睡吧,别多想,日子会好起来的。”
“谢谢婶子。”孟雨又抹了抹泪,慢慢回屋去了。
秦学义还想再说,被秦吴氏一瞪眼赶了回去。见他进屋后,她又朝书斋大屋看了眼,才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交待你。”
孟枇杷同样朝书斋望一眼,外头这一通乱,小书房内却是一丝声音也无。
进了东屋,婆母在桌前坐下,垂了眼,整个人很是沉郁。
孟枇杷心头咯噔一声,刚得到的一点喜悦一下子全都散了,她立在那儿,静待婆婆开口。
“我知道,你救了木春,又救下孟雨母女,都是好意,娘其实很高兴。”秦吴氏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孟枇杷。
这一眼竟是难得的慈爱。
“不过,因着这两桩事,村子里沸沸扬扬,私底下都在说你,这并不是好事。”
孟枇杷心头一凛,“娘,我……”
她说不出见死不救的话,也没法容忍恶人欺霸只当眼瞎耳聋。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秦吴氏说着起身,打开箱柜拿出钱匣子,取出两块小银角子搁到桌上,“这里有二两银子,你拿着。”
“娘……”孟枇杷不明所以。
“现在木春要养伤,孟雨也要坐月子,都得花钱。你拿了这银子,带他们回孟家庄吧。”
“娘,你要赶我走?”
“好孩子,娘怎么会赶你走呢,现在不是快到农忙了吗,我们家的田是佃了出去,可你娘家的地都要人种呢,往日里到了这时不也要回娘家的吗,今年就早些回去,听说澄庆帮不大好,你大师兄他们估计也顾不上,你早些回去给你娘帮帮忙。”
孟枇杷一下笑了。
“多待些日子,别急着回来,家里的蚕有娘管着,也没啥事,就给学义做做饭,娘弄得来。”
孟枇杷高兴应了,不过倒底没接那二两银子。
——
初夏的暖风熏熏然,吹得人浑身筋骨都舒展开来,澄湖水波轻泛,迎着晨光晶亮亮的,仿佛有金子在跳动。远处青山成黛、近处白墙乌瓦,一叶小舟行驶在水面,晃晃悠悠。不知谁家墙角种了架紫藤,花朵累累,船行过,犹如白墙上一川紫瀑。
孟枇杷划着乌篷船,船桨划破水面,带出轻柔水声。
孟雨披着个薄褥子怀抱婴儿坐在船舱中,对着外头的水乡景色不以为意,可三个小女娃却是兴致勃勃,同着魏尚文一起坐在船头观景。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轻舟行过,清雅风情,如梦如幻,江南美景真是名不虚传!”
“大姐,水下有条鱼鱼,好大一条鱼鱼啊。”孟雨二姑娘扒在船头,朝着水下叫起来。
“叔叔,快抓鱼鱼,我也看到了。”大姑娘跟着趴在船板上,兴奋一指。
孟雨忙喊道:“小心些别掉水里去。”
魏尚文望向水面,水质清澈、水草摇曳,从中游过一条黑背大鱼,瞧着长度得有个小臂长短,他兴致上来,转头看看舱内,拉过一柄鱼叉,“今儿有鱼吃了。”
三个姑娘高兴地拍手,孟枇杷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一声。
姑娘们立马噤声。
乌篷船停了下来。
魏尚文慢慢起身,分开双腿立在船头,小心观察着水面,随即一鱼叉刺破水面,姑娘们用小手捂住嘴巴,双眼瞪得老大,慢慢的,鱼叉提起,河水滴答,铁质鱼叉乌黝黝的,哪有鱼的踪影。
小姑娘们咯咯笑起来,前仰后合。
孟雨坐在船舱内,也是抿着嘴巴笑。
魏尚文不由脸色一红,“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