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救了,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我……”他咳嗽一声,一连呕出好几口血。
那衰败模样瞧着真让人不安。
孟枇杷上前扶住他,“走,我先带你找个大夫。”
他却拦下,又沉沉看她一眼,伸手从怀中掏摸个玉牌递过来,“要是你能救活我,这块玉牌就作谢礼。”
他惨然一笑,“我身上,也就这个还值些银子了。”
孟枇杷有些愕然地接过。
这块白玉牌,有半个巴掌大小,一面精雕细刻着祥云和不知什么动物,一面如意纹中围着个圆润饱满的福字。
白玉纯洁无暇,没有一丝杂色。
搁在掌心,她能感觉到一股淡淡暖意。
这绝对是个大宝贝啊。
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孟枇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握着白玉牌问他,“救活你,这个就归我?”
“是。”
他望住她,眸色晦暗。
“好,你等着。”
她转身,游了开去。
风刮了起来,苇叶甩动,哗哗声大作,整个天空都阴沉下来,似乎暴风雨要来了。
孟枇杷四周查看一圈,确定陈付明的那艘摇橹船跟着澄湖帮的船队一道远去了。她游到沉船处潜下去,发现整个船体已被水流挟裹得翻覆了过来。
这可怎么拉上来。
她在水底摸到从陈付明那船上缴获过来,随着乌篷船一起沉下的摇橹,把它塞进船沿撬了起来,随后她又是顶、又是拉、又是拖、又是抬,一番痛苦操作,终于把乌篷船一角顶出了水面,她在船底用背抵着,象只乌龟般把整个乌篷船往苇丛上推去。
乌篷船终于整个浮出水面,孟枇杷跟着出水换了口气,又潜下去找齐两把船桨,一一丢到船上,本还有些生活杂物,此时救人要紧,也顾不得捡了。
她脚踩手摇,飞快把船划回那处,兴奋喊,“我把乌篷船捞上来了,我带你……”
水珠从浸湿的发梢上滑落,顺着眉毛滴在眼睫上,随后渗入眼眶,凉凉的,有些刺痛,瞬间,整个视野里一片迷蒙,迷蒙的苇叶、苇丛,迷蒙的澄湖水波,迷蒙的涟漪。
迷蒙蒙苇杆联成的迷蒙蒙苇丛上空荡荡的……
孟枇杷用手揉了下眼,起身飞速跃进湖中。
她把他捞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没抓牢苇杆呀,这可真是吓死我了,你这是没力气了吧,怪我怪我,要是再晚会儿,神仙也难救了……”
她嘴里连声叨叨着,一手抓着他胳膊,一手大力拍抚他后背帮忙控水。
那拍打的声音呯呯响。
灌入腹中的湖水被吐出来,一阵宛如濒死般的咳嗽后,他终得躲过她巴掌躺平在乌篷船上,那双黑幽幽眸子重新睁开来,好象浸多了水,有些亮,“以为你走了……”
他的声音太嘶哑,虚弱得仿佛呓语。
“你说什么?”孟枇杷凑过去,大声问。
他微微合上眼,嘴角似乎提了一下。
“你可不要死啊,我还想挣这块白玉牌呢。”孟枇杷推着他使劲摇了两下,又伸手指到他鼻下,有微热拂在指上,她稍稍定心,忙起身坐在船尾,卖力摇起桨来。
一颗雨珠落在手背上,凉滋滋的,抬眼功夫,雨点子噼啪砸下,澄湖仿佛被烧开了,泛起好大一层水雾。天空霎时变得暗沉,却又被闪电点亮,雷鸣从天际滚滚而来。
轰隆隆。
炸雷如同天怒,大雨倾盆。
蓑衣斗笠早已掉进湖里,孟枇杷忙拉开乌篷遮住他全身。
划小舟至苇荡边沿,透过水雾远望去,锦县码头一片红,属于澄庆帮仓库地界正腾起丈高火焰,火焰撞上雨水后,很快变成了浓黑烟柱。
随着烟柱飘散开来的,还有隐隐哭喊声。
孟枇杷猛得握紧船桨,心里纠成了一团。
澄湖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