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还没关严,任蕊就冲着门口对陈瑶努嘴:“怎么样?”
陈瑶问:“你的小男朋友?”
任蕊咯咯笑着:“什么男朋友,人家娃都一岁了。”
“那有什么可问的。”
“人家问的是外形噻。”任蕊娇嗔道。
“挺帅的,身材尤其可圈可点。”陈瑶想起了徐来的身体,周身汗毛直立。
“对吧,技术也特别好,关键是年轻啊。”任蕊忍不住炫耀起来。
陈瑶好奇:“那这算是小情人?”
任蕊摆摆手:“算蓝颜知己吧。”
陈瑶莞尔,又感慨。这些年见过不少任蕊的蓝颜知己,从助力她起势腾飞的业界大佬到帮她扫平监管障碍的行业领导,后来还有上市公司董事长、华尔街归国投资精英、EMBA同学、财经媒体主笔……她不同阶段的选择可以清晰反应出一条她真实需求的时间线。现在的任蕊无论从经济实力还是社会地位来说都不需要旁人加持,如同有权有势的男子找涉世未深的女孩一样,她现在需要的是被爱、被崇拜的感觉,更重要的是青春。和年轻人恋爱,便沾了青春的光,好似自己又年轻了一回。人不服老,便跟年轻人借时光,怎么借?谈情说爱鱼水之欢便是最便捷的方式,毕加索和杜拉斯都深谙此道。青春已逝,芳华不再,唯爱永存,有了情爱,便是青春芳华也可以回光返照。
女权主义者可能会对任蕊的奋斗史嗤之以鼻,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分什么男权女权、只有强弱之分,强者拥有对弱者行使权力的资源和能力。大多女性成为强者后所作所为与男人无异,武则天的宫闱秘史岂是虚言,并非女人活成了男人的样子,而是手握权力资源、人性不受约束的时候,人往往就是那副模样。
陈瑶问:“你打算这么一直跟他玩着啊?万一人家动了真心呢?”
任蕊以前多少还有些遮掩,现在随着身份提升,说话也愈发无所忌惮,所言皆是合理:“那是他的问题了,我可从来没吐口跟他谈情说爱,就是纯粹的□□关系,而且他有家有室,情况比我复杂多了,姐姐我可是单身啊。”她看陈瑶自始至终没碰过那杯凉茶,问:“喝水啊,这两天突然热起来,女人要多补水的。”
陈瑶跟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现下的麻烦也吐了个痛快淋漓。
任蕊倒不以为奇,只说:“陈瑶啊,你好歹是个基金公司中层,怎么还是穷人思维呢?北京户口现在有什么用,以后孩子还不都是送出去读书的,不如直接把孩子生到香港。我身边多少姐们儿都是不要男人,只要孩子,你现在这情况简直完美,都不用花钱去精子银行买了,省了好大一笔钱呢。”又吵着要看徐来照片,陈瑶拿出手机里的照片来,她当下便赞叹不已:“这个靓仔不错呦!又是p大才子,又这么帅,简直给你赚到了哦。”
自徐来走后,还从未有人跟陈瑶把此事讲得如此风轻云淡、自然跳脱过,这使得她不禁连带着对深圳这座城市都格外喜欢起来。
她当年对深圳抱有成见,主要是觉得这里缺乏规则和美感。人们价值观极其单一,一味向钱看,就像当年淘金热时的美国西部,是一片堕落且文化贫瘠的荒漠;彼时毒药变做此时蜜糖,没有规则和道德感的束缚,价值取向简单纯粹,不用顾及世俗之见,如今都成了这座城的优点,就像高更最后定居的塔希提岛,一切都热腾腾充满了原始感和生命力,是滋养人性自由生长的绿洲。
不愧是同行,任蕊在一事上和陈瑶倒是不谋而合:“你现在别的都不缺,就是要多赚钱。开年我去香港找高人算过,今年市场就八个字——否极泰来、涅槃重生!你看吧,这一季度很多票表现都不俗哦。”
她跟陈瑶说了两只自己正在做的票,陈瑶让她讲明白仔细些。
任蕊说:“你管那么细干什么,要是真感兴趣就去看看报表好了啊。券商的研究报告你们公司多的是,不用我推给你了吧,你去查查xx券商上周出的报告,里面写的清清楚楚。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看这些了,都是我们公司那帮小朋友在搞,我负责在市场上找钱就好了,你还不如跟我一起干呢。”
陈瑶未尝没有一丝心动,但对于任蕊的赚钱模式,她始终心里打鼓,倒是对赴港生子这个主意颇感兴趣。她问具体流程,任蕊哪里清楚,但当下便雷厉风行地掏出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说是找个懂行的来答疑解惑。
一会儿陈瑶已跟一个声音软糯的女人交谈起来:“您好,我是云熹大学同学陈瑶,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啊,太见外了,我叫夏清,云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跟你说啊,你在内地找个私利医院做产检,不要去公立医院,人又多服务又差,天天跟一堆人挤着心情都不好,妈咪心情不好,对宝宝发育很不利的。”
陈瑶突然想起唐英怀孕时使用手机都很注意,忙开了免提,坐得远了些。任蕊从背后递给她一个不锈钢锅盖,让她捂在肚子上。陈瑶心里一暖冲她感激地笑了笑。
“香港那边你就用我当时的医生好了,拿着你在国内的产检报告,你去他的诊所,他会让你在他熟悉的医院里挑一个你方便的,最后在那儿生就好了。你预产期提前几天去香港住,就住太古城吉之岛上面的酒店公寓,叫什么我有点忘了,哎呀……干脆我一会儿把当时的东西都找出来给你,你就按照我当时那个走一遍好了。”
陈瑶发现对方非常喜欢说“好了”,她真心希望自己所有事情最终都能如此这般“好了”。
任蕊从头到尾陪着听完电话,等对方一挂,立即道:“我都没见过她老公,人家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住在我们小区里,司机保姆一个不缺,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陈瑶苦笑:“关键还是得有钱!”
“对啊!这才是重点嘛!贫贱夫妻百事哀,老公嫌老婆黄脸婆、脾气差,管得多,废话,谁天天又上班又做家务又带孩子还有空打扮自己,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老婆嫌老公赚钱少,工作忙,不顾家,那是,老公工作不忙怎么赚钱,忙了当然不顾家咯。但核心问题还是赚钱,只要能赚到钱,工作忙不顾家就都不是问题,老公做家务能有保姆做的好吗?开车能比司机稳?教孩子能好过家庭教师?我就不信了,花钱不就是买别人时间换自己自由嘛。”任蕊现在随便说些什么都是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架势。
陈瑶问:“但是结婚的意义之一不就是相互陪伴吗?”
任蕊道:“你呀!就是太理想化了。懂事儿的女人呢,会觉得老公作为家里的经济支柱在外打拼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过好日子大家都要作出牺牲的嘛,不这么想事儿不甘寂寞的,可以出去偷情啊,干嘛非得耗在一个人身上?男人好多不也是彩旗飘飘红旗不倒吗,只要做的干净漂亮,最后白头偕老的大有人在。”
陈瑶不知该怎么接话。任蕊和大学时早已大相径庭,她那时的道德观念远比陈瑶保守,偶尔在宿舍里讨论起恋爱婚姻,她还是满脑子憧憬幻想,陈瑶当时暗地里还笑她因循守旧不谙世事,人终究抵不过时间和欲望的侵蚀,一不留神便与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殊途同归了。
陈瑶说开完会要去香港给领导买包和化妆品。
任蕊鄙夷道:“你们领导一年怎么也有一百万吧,能买多少?还要去香港买,哼!”
陈瑶说她要给孩子的老师送礼,一碗水好歹端平,一人一套SK2,6科老师外加校长,也要一万多,外加小的也要上幼儿园,少不了要打点关系,又是两个包,里外里也能剩大几千呢。
任蕊大摇其头:“这就是体制里人的典型思维,宁愿用关系也舍不得花钱,最后钱也不少花,还欠人情,做生意的都是宁可花钱不愿动关系,因为最贵的就是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