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婷打开了那封信。

吾友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来我已经不在人世。不必为我难过，亦不必为我复仇，成王败寇罢了。

在这世上唯一愧疚之事，便是亏欠你太多。你帮我太多，我却无法回报。你曾言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却还是忍不住说一声多谢。

命运太过坎坷，唯二幸运之事，一是与阳哥重逢，二是感谢遇见你这位知己。

曾与你约定要为你酿一辈子的酒，如今也只能食言。我在鬼医谷内埋了百坛酒，你去挖出，想来也够你喝三十年。

江湖人才辈出，我想三十年后定会有合你心意的酿酒大师。如若没有，院中有一女孩名为汤媛，她酿酒天赋极佳。

我想做之事，你和阳哥大多已经陪我做过。唯有一事放不下，便是铮铮书院那群学子。若是可以，还请书婷代我为她们找个好去处。

她们年幼，若无人引导，命运弄人些，恐会走上歧路。

若是实在没办法，那便将她们送往公主之处。

最后，若是能拦下阳哥最好。若是拦不下，还请吾友将我和阳哥葬在一块。

——林羽燕绝笔

唐书婷握着信，仿佛看到了林羽燕笑着与她说这些话，笑着笑着却开始流泪。

笨蛋，都说了不用说谢谢了，还要说。

不必复仇、不必复仇，又是不想拖累她，她才不信若是她身死，羽燕不会为她报仇。

不必为她的死亡难过，唐书婷看着这句话，只想问一句，如何能做到？

骗子，说好了要给她酿一辈子的酒，年年生辰无论在天涯海角也要相聚，大骗子。

唐书婷的情绪稍稍平复，悲伤盖过愤怒，她将那封信递给依柔。

梁依柔接过，一目十行迅速看完。开始琢磨起，书院托付给谁合适。

日后无人护着，书院不再适合在魔教开下去。

萧忆莲？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权谋之术信手拈来，但她不在乎蝼蚁的生死，不会在乎书院中女子的命运。只会在乎，是否可为她所用。

还是去楚国吧，楚国的政治关系虽然也交错复杂，但有她们的情面加上第一商的分会，书院想来也可支撑下去。

梁依柔将这些选项掰碎了与好友一一分析，问道：“如何？”

唐书婷神色平静：“听你的。”她想起羽燕的尸体至今还被挂在城墙之上羞辱之事，道：“我先去杀了萧明德，让羽燕入土为安。”

梁依柔扣住唐书婷的手腕，唐书婷疑惑的望向她，以为依柔反对，直接道：“你知道我不会看着萧明德将羽燕的尸体挂在城墙之上，旁人不会放弃去营救她。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我可以止住这个局面。”

百川书院能够结业的女子，不过百数。当年百川书院女弟子已近五百，有一些女子中途与羽燕一样，被家中当作筹码拿出去交易。

有一些女子太过痛苦，她们的才学在这个世道怀才不遇，无法接受再被困于后宅，有选择死亡，有销声匿迹，也有选择离开书院去江湖之人。

还有一些女子，与黎慧一样，加入了铮铮书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子死去。

梁依柔也同意她这个观点，但她问道：“那杀了萧明德之后呢？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让百姓该如何？难道要掀起乱世吗？若是那群宗室子弟登基，只会更加打压女子，女子的处境更加不易，羽燕并不希望如此。况且你杀了萧明德之后，萧国容不下我们。我们是去楚国还是去哪？”

唐书婷停下脚步，思考着依柔所说。与其千日防贼，不若推贼人的敌人上位。萧忆莲……

梁依柔见她冷静下来，提议道：“不若我们与萧忆莲联手，萧忆莲登基定不会打压女子。她登基后萧国的制度将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是羽燕的愿望。更何况，她坐视羽燕被杀，她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谋逆和从龙之功的区别，只看成功与否。

唐书婷点点头同意，又想到萧明德的军队竟然能在魔教眼皮子底下拿人，道：“等萧明德事了后，我要打上魔教，讨回这笔账。”

梁依柔也想到了那一点，应下后道：“我去与萧忆莲以及文睿师弟联系。”

楚国御花园。

文睿执黑子，问道：“师姐信中之事，你如何看？”

容瑜执白子，他蹙眉道：“此事对我们来说，过于麻烦。萧国帝位近期定会动荡，落入起义军手中概率不大，应是那些宗室子弟中一人。他们想要顺理成章，定会打着先帝旗号行事，说不定还会对铮铮书院出手。”

安安不会坐视萧明德杀了林姑娘后还稳坐高台，按照江湖传言中安安如今已步入宗师，萧明德已与死人无异。

容瑜落错一步，看着文睿拿掉自个的棋，接着道：“若我们收容铮铮书院，朝中会产生争议，两国关系恐会进一步僵化。”虽然两国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太好，但此事还是可以但没必要。

他看了眼文睿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陛下想要做好事，自然也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