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便明白了,谢瑾恐怕连最后一句都没听清。
她道谢后归座,听着七帝姬继续叽叽喳喳:“事情是这样的,具体我究竟也不太明白,我只是传达我母妃的意思,我母妃叫我有事便找小姑姑,于是我将小姑姑也拉来了。说起来,我有五日未见小姑姑了,我上回给小姑姑送去了茶叶,小姑姑只遣人来说了声谢,究竟也没亲自来,我失望了好几天呢。我日日上学,本想着出宫去见小姑姑的,母妃却不许,定要叫我把这几日教的文章背得滚瓜乱熟了,才许我出门。我也曾偷偷摸摸溜出去找小姑姑,但每回都在半路上被逮了回去。若不是沈将军遇刺一事有了眉目,那文章究竟只熟络了半篇,我还不得出宫呢。”
沈知书:……
坏消息,她仍旧一句没听清。
好消息,这一通话似乎都是废话,因为她听见了起码有十几声“小姑姑”。
结合七帝姬说着说着便委屈起来的语气,应当是小孩儿在撒娇。
长公主接着淡淡地应“嗯”,与七帝姬的长篇大论比起来略显单薄——令沈知书怀疑她也没听明白——但七帝姬却肉眼可见地更开心了,再一次开始了叽叽喳喳:
“小姑姑,你可知我读的是哪篇文章么?我读的是《道记》,我背熟半篇了,小姑姑你可想听?”
这回沈知书听清了。
她已经做好半个时辰再进入正题的准备了,却见长公主替七帝姬理了一下衣襟,而后淡然开了腔:“不想。”
沈知书:?如此直接?
七帝姬却并未气馁:“小姑姑你真不想听么?前半篇我背得可顺了,内官们一个个儿都夸我呢。”
长公主:“不想。”
七帝姬噘起了嘴,嘟囔了一声“好吧”:“无妨,虽然小姑姑拒绝了我,可小姑姑仍旧是我最爱的小姑姑。那我便开始传达我母妃的话罢。我母妃说,秋雁姐姐原是在她宫里的,然不日后被二姐姐讨了去,后来再见时便是在勤政殿了。这中间历经数月,或是二姐姐送与母皇的,或是中途又经手了别人,她让我来问问小姑姑,可否知晓一二。”
“秋雁么?”长公主想了一想,摇摇头,“老二未曾与我提及,我也未见她身边多出了眼生的侍子 。”
七帝姬往椅子上仰躺下去:“我话传完了,此后便是你们大人之事。”
长公主搭在桌上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率先发问:“为何要寻一侍子踪迹?”
七帝姬错愕道:“她刺杀了沈将军,小姑姑你竟不知?”
“我为何会知晓?没人与我说过。”
七帝姬恍然大悟:“对!我是未同小姑姑说。说起来,沈将军遇刺一事瞒得倒是极好,听到我姨君递进来的信儿时,我们还大吃一惊呢!待知晓刺客是秋雁后,便更大吃一惊了。”
沈知书垂头吃茶,能感受到三道目光汇聚在了自己身上,夹杂着“你说两句呗”“将军不容易”,与……
来自长公主的那道眸光浅淡,沈知书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抬了一下茶盏,想着自己这会儿似乎是该发表一点感想,刚准备开口,忽听长公主平铺直叙地问:
“大人是回京那日白天遇刺的么?”
“正是。”沈知书道。
“大人倒未曾与我提及。”
沈知书仍旧不知道长公主说这话是何意。
若说是好奇,长公主又实在不像是关心这些事的性子;若说是嗔怪自己没跟她讲……就更不可能了。
许是礼貌性询问。她想。
她于是道:“究竟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必为此叨扰殿下,故此没提。”
长公主微微颔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蓦地再度开了腔:
“大人此后有事不必瞒着,左右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面都没见几回,话才说了不过几十轮,这就一家人了?
沈知书没明白,错愕地问:“下官何时同殿下是一家人了?”
她已经做好听一些客套的、诸如“亲如一家”的话的准备了,却不想片刻后,长公主淡漠的声音轻轻巧巧传来:
“谢将军是小七的姨君,大人作为将军的……朋友,同我自然也算得上一家人。”
沈知书:……
无懈可击的逻辑。
都怪谢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