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睫毛轻蹭,只差一线就贴了上去。
小香像个炮仗,哐当炸开了门喜不滋滋:“娘娘娘娘娘娘!快来搬年货——”
顾见辞脸色难看,偏了过去。
谢君凝笑着飞快在他唇上啃了一小口,直起身看向门外:“义父都带什么给我了?”
小香这才发现床边坐着皇帝,稳住蹦起来的步子,吐舌头端手挪过来:“都放偏殿了,这是册子。”
顾见辞将一旁烛台拨亮,起身让出位置,“捂到明天再下床。”
谢君凝“唔”了一声,招手让小香坐过来。
目送皇帝彻底离开,小香才松了板挺的腰,忧看她:“娘娘生病了?”
“只是掉河里受了点凉。”谢君凝神色顿时绷紧,掀起眼皮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我要的七色睡莲义父给你了吗?”
小香摇了摇头,却又摊开了手心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直勾勾看着她。
谢君凝顺手打开问:“这是七色睡莲磨成的粉吗?”
话才落,小香从旁对着纸包屈指一弹,红色细粉末顷然直扑她面门。
谢君凝对她毫无戒备,一时间中了招,口舌麻痹,她脑海最后反应过来是蒙汗药。目光涣散之前,用力抓住小香的袖子,像是不解、意外的求一个答案。
小香轻手将她双眸合上,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确定了谢君凝彻底昏迷,而后将她打横抱起。
趁着此刻所有静涵宫宫人都在偏殿里帮着安置货物,快步与接应的人汇合,藏身木桶中,按照预期计划即刻出宫。
*
御书房内,檀香浮幽。
蒋笃随小宦官觐见,惭愧道:“臣无能,一天一夜竟让那程群逍遥法外,毫无音讯。”
顾见辞隔坐在暖白香烟后,盘膝臂搭凭几,虽未苛责却也言寒:“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从他离京之前的行踪查起。”
蒋笃屏息拱手答:“遵旨。”
复提气:“陛下曾让臣查那些围攻皇后的江湖人,如今已有了眉目。虽然在场之人皆已殒命,但臣料想那些江湖人蜂拥而至,必是被有心之人刻意聚拢在了一起。为求不打草惊蛇,臣乔装改扮走访了数大门派,终于得出了一张通风报信,泄露皇后行踪的之人的画像。”
他说着将卷轴呈上来,其上剑客玄衣玄剑。
——是康释。
顾见辞视线偏向北边,指按画卷,不冷不热道:“此人朕识得他,是宇文铎的爪牙,辽国的剑客。区区一个外来客,他凭什么取信于这么多他国江湖人?”
蒋笃答道:“陛下见多识广。但据臣所知那些江湖门派他们并不知这人是自辽国而来,更不知其姓甚名谁,只知其出身于四镜山庄。”
“四镜山庄?”顾见辞从未听说过。
蒋笃续道:“臣幼年在江湖中讨生活,曾听些三教九流说起过这个四镜山庄。其门派在前朝大偈时风光一时,傲视武林,但自我朝高祖立国后便骤然销声匿迹。”
顾见辞问:“前朝的四镜山庄比之如今的谢家堡如何?”
蒋笃将头埋低,却直言不讳:“四镜山庄再如何,也只是在江湖上独占鳌头。皇后入宫的六年里,谢家堡已一半与江湖脱钩,转而跟地方官宦豪绅打的火热。倘若陛下任由谢家堡根植地方,而不加以节制,只怕会遗祸无穷。”
“你也要学那些大臣们聒噪。”顾见辞倒不见愠色,只是冷嗤了一声。
蒋笃跪地不卑不亢:“臣只是本分纳谏。陛下若不想听,臣亦不会再多言。”
“这朝堂上有人忠君有人忠权。却鲜有人忠国忠民,你算一个,朕才放心把京畿三营交给你来管。皇后不是为权谋私之人,她吃了许多苦,朕心有愧不忍苛责。”顾见辞眸深似海,只抬抬下颌,“退下做事去吧,朕心底自有分寸。”
辽国的老皇缠绵病榻近十年,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任由着二子夺嫡愈演愈烈,一阵东风压倒西风,一阵西风压倒东风。
宇文铎自己的烂摊子没平定,倒是把手伸的长远。顾见辞摊开朔北前线地势图有所思,攘外必先安内,恐怕还不是时候。
外头疾步匆匆,是静涵宫的宫人面白如纸,被御前官宦引着,扑通趴在地上,哆嗦着呈上字条:“不好了陛下,皇后娘娘跟小香姑娘被逆贼程群掳走了——”
*
城郊独户。窗外风声刮耳,屋内秉烛通明,平叔紧攥着一杯热茶。听到外头扣门声,快步打开门,目光一扫小香跟她掺搂着的谢君凝,松一口气:“快进来。”
一旁又有两名女弟子近前帮着小香将谢君凝安置在挂着卷帘的床榻上,火钳拨了拨碳盆。
小香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谢君凝,咬唇有些愧疚,“少主别怪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如今武功尽失,还总想着兵行险着。二堡主听说你要七色睡莲,便知再留你在宫中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等回到了谢家堡,咱们再从长计议。”
平叔看了看窗外天色,抬手示意都下去歇着,“已经快天亮了,咱们再歇一个时辰刚好上路。”
说着,突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