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瞬间,向菀判断出,今晚来新荣记吃饭,绝对是此生最令她后悔的一件事。
她没有化妆,没有精心打扮,素面朝天且毫无准备地遇见了多年前喜欢过的人,以及,他的妻子和孩子。
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算算时间,大概在向菀出国后的两三年,他们就结婚了?
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路延希的背影。
他的身材比学生时更宽阔一些,好像更高了点,腿很长,西装熨帖,以前他身上的少年气荡然无存,他就像向菀在职场中见过的身价以亿计算的那些大人物们一样,周身充满了不允许轻易靠近的摄人气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也已经不是单身了。没有输得很彻底。
可是,这件事以输赢来概论也很滑稽吧。
分手后,他可以和任何人做任何事,与前任无关。
她幻想过很多次,分手后,路延希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会和门当户对的女性在一起,也可能不会,但,一旦结婚,一定是他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当幻想变成现实,心里的震惊没有因为提前预想过而减少一点。
向菀希望,这份言灵的预感应该使用在买彩票上,而不是和前任偶遇。
心中情绪海啸般翻滚几轮,最终又归于沉寂。耳边,响起服务生再次呼唤她的声音,欢迎她再次关光临。
向菀心想,她此生都不会再踏进新荣记的大门。
面上,她不露声色,除了略有苍白,依然是个清丽素雅的精英形象。
走在前面的几人似乎察觉到异样,回头清淡地一瞥。
在视线对上之前,向菀立即垂下头,低头看手机,一边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路延希看清那人是谁,脸上所有的微表情都消失了。
身边的女人疑惑地叫了一声:“延希?”
路延希直接叫住前面急匆匆想离开的背影:“向菀。”
他的音色还是和向菀记忆中一样,低低沉沉的好听,这让她的肩膀一僵,缓慢地转过身。
视线从他垂下来的手,移动到他的领带夹,最终对上他的眼睛。
他在定定地凝望着她。
向菀压住心中所有的感官链接,展露出一种介于“巧遇的惊讶”和“我没打扰到你们吧”的生疏之间,就像遇到很久以前的高中同学,或离职后的前同事。
她习惯性微笑说:“好巧,你们也来吃饭?”
路延希没有回答她的客套,打量她一眼:“还是那么瘦。”
向菀不知道怎么接,不如说,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没办法用脑子回应。
他们站在新荣记门店的旁边,偶尔有客人走进,或多或少看他们一眼。
这时,向菀的手机响起微信铃声,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起来,谷辞的声音从手机上传来,她才知道是他每晚都要发来的视频通话,他看到这边的霓虹背景,问道:“菀菀,你还在外面?”
向菀下意识想遮住镜头和屏幕,镇静地回答,“嗯,我刚吃完饭,正往回走。”
谷辞说了句待会儿去找她,就挂了通话。
晚风把向菀的长发吹起,她用手按了下:“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忙。”
路延希看着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容离开,想要说的话,想要做的事,全都忘记了。
僵硬冰冷的手指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攥紧,旁边的小侄女仰头问他:“小叔叔,你不冷吗?”
女人把女儿抱起来,“是客户吗?还是朋友?”
路延希是来给小侄女补过生日的,前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秘书提醒过,但完全被他忘了,今晚特意请她吃饭。因为最近的生意,他和表姐家走得很近。原本表姐夫也要来,被工作耽误了。
他没回应,满脑子都是向菀无动于衷的脸,还有她和别的男人语气很亲密的对话。
这真是最糟糕的重逢了。
而无论心里如何想,路延希表面都是无波无澜的模样,他说:“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
向菀回到公寓,依然没有把行李整理好,只是把它们推到卧室的衣帽间里,再把轮子划出的印迹拿纸巾抹掉,她忽然感到累到极点,没力气做多余的事。
似乎处于大脑的保护机制,她没有再想着路延希和他的家庭,思维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
过了会儿,门禁铃声响起。
谷辞怀里抱着一大捧娇艳的玫瑰花,来公寓里看她。
今晚本来要一起吃晚饭,因为临时有事,谷辞登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