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谓的睡衣,不过是一件洗得发白皱边的黄色短袖T恤,胸前有小狗图案,下半身是深灰色齐膝短裤。
因为三年都没有换过,尺码并不合身。下半身是宽松版,也就还好,上半身则有点贴身。
路延希移开目光,但反而感受到对方均匀的呼吸洒在皮肤上,像夏季海洋的暖风。
每次都在她这出意外,路延希真要怀疑她不怀好意了。
但,女孩子也只是专注地为他摘下浮毛,那双黑白分明的剔透眼睛微微眯着,和动作相反,没有半点旖旎的想法。
向菀终于在能看见的范围内摘掉所有浮毛,刚碰了下路延希的眉毛,他突然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算了,我回家洗个澡。”
向菀疑惑:“还没有弄完。”
路延希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说:“你动作太粗鲁,把我头发都拽疼了。”
向菀:“……好吧。”
有那么疼吗?
她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再用手背蹭了蹭脸,浮毛在她皮肤上也有点痒。
路延希看了眼角落里罗列的箱子,怔了下:“你要搬走了?”
“大学没有时间过来兼职。先把书卖掉。”
大学的时间更自由,但也就意味着,要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将来的工作上。
向菀是从来不信有些老师嘴里的“高考后你们就解放了这种话”。
这只是一种拿着胡萝卜钓驴的方式之一。有用但不多。
路延希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标签,“这里面有我的书。”
“您想要的话,我就把这些搬到书房。”
“明天我让人都搬过去。我的书你可不能卖。”
“啊……”
向菀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她已经分好类,自己的书打算卖掉。
但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抠门,毕竟路延希对她还是挺大方的。
思考中,他已经问:“还有什么问题?”
向菀摇头,“没有,都搬走吧。除了这些。”
她指了指放在椅子上的一摞书。
路延希随手翻了翻:“还在做奥数题?”
“兴趣而已。”
向菀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路延希静了静,说:“我走了。你下次别请我喝水,算我谢谢你。”
向菀心里腹诽,还有下次吗?
他为什么总来阳台啊。
高中时期,他总是来这个地方躲人,向菀有时就当没发现,但,还是第一次见他抽烟。
要不要让孙管家在这边按个监控什么的。
可她也要离职,没必要做这些。
“好的。”
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两个字。
路延希看着女孩低眉顺眼,气质却缥缈不定,她的脸颊有一小根明显的浮毛。
他手指动了动,伸出口袋,却又及时深深抄进兜里,心里哼一声,转身从阳台走了。
向菀快速把门关上,再拉上窗帘。
***
翌日一早,路延希的司机就过来帮他把书搬到书房,向菀在旁边帮忙按着电梯。
高考马上就要出成绩,然后填报志愿。
向菀快要把两本专业科目书翻烂了,按照排除法,留下三个专业,三个专业的分数都很高,第一志愿只能选择一个。
随着时间的接近,她也有点心烦意乱。
每天做奥数题的时间明显增加。也要频繁给录音笔更换电池。
只有在做家务的时候,心情才会变得平静一点。因为只要听从安排就可以。
向菀配合司机,往书房送完箱子。
她以为事情结束了,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搬书后还留下一点收尾工程。
为了清理灰尘,她又拿着清洁工具,打算把电梯、走廊和书房全都消一遍毒。
来到走廊时,书房门半开着。向菀悄悄路过。
路延希已经出现在书房,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但也不影响颜值,反而多了点随性的洒脱。
但,有另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路家的大家长们。
好像是在说什么大学的事。
路总的声音永远充满命令式的语调,“你如果成绩不行,就抓紧给我复读,明年去英国上学。”
路延希一点也不在乎,“考不上,我就不念了。”
“你要当我们家第一个学历只有高中的人?别以为手里有点小钱,就可以不念书,被别人笑话!”
两位家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路夫人声音缓和一点:“延希,我们对你要求不高,家里的企业终究还是你的。你有这个条件,想上哪个大学不好?”
路总已经失去耐心,“早知道你这么扶不起,当初还不如是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三下清脆的敲门声打断。
他们还以为是孙管家,或者助理之类更重要的人,过来通知紧急事件。
结果——小保姆左手提着酒精,右手拎着拖布,脚边还有个扫地机器人。
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
现在并不是佣人可以过来打扫的时间,所以他们也就没关门。
向菀看到两位家长,表情也震惊了下,“我、我来找路延希……同学。”
书桌前,路延希也颇为意外的看着她。
路夫人有点不悦,刚刚的对话,不知道被这小孩听去多少,她还没有眼力地打断雇主说话,“有什么事?”
小姑娘磕磕巴巴,“高考快要报名了,我想借用一下路同学的电脑……可不可以?”
路延希凝视向菀,态度还是吊儿郎当的,“可以啊。但我在这个家做不了主,得问问路总。”
路家家长对视一眼,刚才即将发的火就这么中断,也没办法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
路总拿食指隔空点了点路延希,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算是默认,携夫人走了。
路太太最后看了眼儿子,无声叹气。
两位家长离开后,向菀眼睛缓慢移动,问路延希,“我……先把地拖一下?刚刚搬书进了很多灰。”
路延希颔首,但视线一直盯着女生的单薄的背脊。良久后,才说:“你,胆子挺大。”
向菀一边擦地板一边回头,同时把垂下来的头发抹到耳边。
她很是烦恼地问:“是吗?但我应该不适合报考临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