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摆上了双耳铜壶,小厮拿来了木箭,递到了萧九矜面前。
九矜抬头看了一眼,见谢绍已接过了箭矢。
“叔父,那今日还是我来做裁判吧?”一旁的王子璠笑着走出了比试的范围。
“如何分组?还是乐安殿下与谢兄一组么?”
他如此询问。
萧九矜没多想,便说:“今日的玩法只是寻常投壶吧?也不用分组吧。”
院中似乎安静了一瞬,可很快,又恢复寻常。
萧九矜没顾谢绍神情,先走上前去;却接过下面的人为谢绍准备的蒙眼布条,为自己系上。
“乐安殿下、这……”
“哐当!!”
——木箭被准确地投入壶耳中,与铜壶相撞的声音,盖去了知县的提醒、或说是质疑。
萧九矜面色平静地走回了原处。
这次别说是声音,仿佛院内的时间都停滞了短暂一刻;还是王子璠最先反应过来出声:“乐安殿下实在是风采依旧!看来今日,谢兄未必能夺得头筹呢——”
谢绍走到萧九矜面前,接过了她解下来的布条。
走到地方随手一投,也是毫无悬念地投中。
投壶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萧九矜看着场中,心思却已飘到了别处。
也不知道萧遥那边还顺不顺利。
不同于萧九矜与谢绍,接下来上场的人便投的没那么顺利;大家都是文官,哪怕不蒙眼睛,也鲜有人投中。
游戏本是轮三轮才会结束的,而仅一轮轮到,就已要许久。
萧九矜有些着急了。
不是因为迟迟没轮到自己。
而是因为萧遥还没回来。
等三轮轮完游戏结束大家就要散了,这里那么热闹、知县府又不大,萧遥耳目聪明应能听见才对;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她还没回来?”
萧九矜面色沉沉地站在一旁,同样等待许久的谢绍走了过来。
“呵。”她瞥了谢绍一眼,“你挺不着急?”
“……”
身边的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谢绍才低声说了句“这府里没有武功很高的人,她应该不太会有危险”。
“但确实是该拖一拖。”谢绍想了想,又说。
“乐安殿下,摄政王大人;可是有些无聊了?下官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懂事,磨磨蹭蹭那么久都让二位等急了。”
树荫下萧九矜与谢绍正聊着,知县似无意注意到了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无妨,既是比试,就该认真些。”萧九矜将目光从谢绍脸上移开,对知县说。
“不过,今日怎么未见你妻子?若有女眷在场,或许我们还有话聊些。”
萧九矜“随口”提了句;她微微旁移了一步,与谢绍拉开距离。
知县“啊”了一声,似有些抱歉地说:“内人前些日子从山上回来便有些身体不适、恐是得了风寒,今日未能出席,实在抱歉。”
萧九矜没有往旁边看因而并不知晓此时谢绍的表情,但她猜测,那一定不好看。
“你这话是在怪吾?”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听见谢绍带着冷笑的声音。
“怎么敢、怎么敢。”
萧九矜抬眸,见那知县已被压得低下了头。
她余光瞟了谢绍一眼,又看向眼前已开始冒冷汗的金陵知县;计上心头,萧九矜装作疑惑的“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什么敢不敢的?”
“这……”知县嗫嚅了几下,悄悄看了谢绍一眼。
在得到谢绍默认后,他才把前几日在山上佛寺发现一具白骨、与自己妻子被误会的事告诉了萧九矜。
虽然萧九矜实际上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时她还是装作好奇:“所以你们真的只是去拜佛?”
“当然了!内人信佛,每月都会上山祭拜……”
“当今圣上可是信奉法家,你倒是坦诚,就在摄政王面前说自己信佛。”萧九矜笑着调侃道。
知县尴尬地笑了声,没看到在他低下头后,萧九矜渐冷的神色。
一刻钟以前,她才听王子璠说知县一家并不信佛、应是有别的信仰。
“那你女儿的尸骨埋在哪了?让当初埋棺的人替你作证,摄政王大人不就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萧九矜故作轻松地说,语中却隐含暗芒。
“这……”
“叔父!到您投了!”
“知道了。”知县看了场中一眼,”乐安殿下,我便先去那边了。”
“……”
最终,知县也没回答接萧九矜的话,而萧九矜却见在王子璠喊他入场时,对方那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萧九矜谢绍并肩站在院角,望着场中知县笨拙中带着一丝认真的身影,各有各的思量。
“那破庙里的佛像,是什么佛啊。”萧九矜压低了声音,询问身边的谢绍。
而谢绍想了想,却是说:“不知道啊,我又不信这些。”
“你之后没去查么?”萧九矜皱眉,“你手下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人认识?”
“查了,但真的是没一个人认识。”谢绍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十分无奈的模样。
“没有人认识的神明……真的还是神明么?”
萧九矜眸光微沉,喃喃出声。
回想起那塑像,当初他们看见其一身袈裟又手持念珠,似乎就先入为主认为祂是佛教中的哪个人物;但实际上,也没有人任何证明。
人人祈求神明,所求所愿皆不同。有人求财,有人求名,有人求情爱……
如果那“佛像”之下的棺椁里,如谢绍所说放的是知县已故女儿的尸骨……那他们求的是什么呢。
“叮铃,叮铃……”
不知哪里飘来微小、却清脆的银铃声。
萧九矜蓦然回头;那辆属于知县夫人的二进马车在墙檐短暂擦过,被她回头的一眼看见。
或是出于某种感应,萧九矜内心忽然紧了一瞬。
知县夫人“风寒”,此时那马车里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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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知县府后院。
萧遥找了个“如厕”的借口离席去了后院,给她领路的是先前宴上服侍她的婢女。
“你先回去吧,就这么几步,还怕我迷路了不成?”萧遥面对着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婢女,有些无语。
“可是县主您……”
“你也说了我是县主,那我说话,你总该听吧。”
萧遥叉着腰,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