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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阳春昄虚不得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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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转出居室内,就看见司怀昀伏案在批改奏折。元北庭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眼前的人察觉到他的脚步声回了头。

只是那一眼,元北庭就顿住了脚步,束发的手停滞在原地,喉咙里的呼唤也被咽下去。

他站在原地,放下手,让没束好的长发落下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陛下。”

喻皑站了起来,上下扫视了一通,随即拢袖笑道:“难得很没规矩。”

元北庭点了一下头,随后迅速把头发束了起来:“还请陛下恕罪。”

喻皑:“你起来是来找朕的吗?”

元北庭诚实道:“是。”

喻皑饶有兴趣:“找朕做什么,难不成怕朕跑了。”

元北庭低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去哪都是好的。”

喻皑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向上扬。他手腕的佛珠挨到元北庭的皮肤,猝然烧起一片漆黑。下一刻,喻皑将佛珠套在了元北庭的手腕上,狠狠勒着,冷声道:“你不是喻沙,你是谁?”

佛珠不断灼烧着他,让他的肉都翻起来,像是火炭炽烤。而元北庭甚至连神色都没变一下,温顺地垂眸:“陛下,我就是喻沙。”

喻皑勾起嘴角:“是么?朕弑师弑父杀兄,倒是不介意手上多一条命。”

元北庭立马道:“您没有弑父,是他寿数将尽,本就命不久矣。”

喻皑顿了片刻,那日室内两尸,泰青皇帝并无伤痕,也没中毒迹象,但在他的眼皮底下,没人敢去探究,只是都将这顶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喻皑倒是不在乎这些,从未争辩过。只有这固执的小妖魔,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每次都很认真地纠正,好像怕他以后下阎王殿多挨一鞭子似的。

喻皑收回佛珠戴回自己的手腕,扯出一个笑:“那也是被朕气死的。”他摆摆手,“朕乏了,你先回去吧。还有,以后不要拿朕的佛珠到处乱玩。”

元北庭告退后,就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他原本的装潢还在,没有变回那副惨不忍睹的丑样子。他去找最近关于夭北的相关材料,雁湫山没塌,冯玉庆依然留守在夭北,正得了恩准,打算让自己的父母妻儿一齐搬过去。

所以说,这一切都没有变,除了司怀昀变回喻皑。

当初喻皑一直戴着那串佛珠,可司怀昀却把他摘了下来。因为这佛珠会随着他的意念进行攻击,而且这种意念判定蠢得很,但凡他有一点负面情绪就会,包括心疼和生气。他怕伤到元北庭,就收了起来。

元北庭摸了摸手腕上的焦痕,伤得并不重,正在慢慢恢复。

他们如今还被困在这幻境里,如果是喻皑,依景献帝的趣味多少会给他使绊子,而且但凡察觉到他不是喻沙,宰了他也说不好。

他今天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景献帝察觉到了不对,怀疑一旦产生,景献帝很长时间都会反复试探他。他如今的性格已经跟过去的大相径庭,也记不太清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元北庭被身上这套紧得要死的侍卫服束得简直快窒息,他现在懒散惯了,不喜欢这种衣服,于是吩咐人去准备一套宽松的衣裳。他沐浴一向遣退左右无需他人伺候,所以自己宽衣解带的时候,从袖襟中摸到了一封信。

信是司怀昀写的,元北庭眼睛一亮,这封信足足有三页长,整封信除去司怀昀挑逗调戏的话就还剩下一张纸,让元北庭一字一句看过去又面红耳赤地翻过去。

元北庭在睡着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小妖魔喻沙,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从夭北回到明京,司怀昀觉得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料想自己也很可能会变成喻皑,于是提前预备下。

若是司怀昀一直不回来,接下来的事不好办。

三月的酒宴,有一场妖族的刺杀活动,他们明面上的目标是喻皑,而真正的目的,是喻皑藏在炼药堂里的四大神器之一——人帝方鼎。

喻皑在泰安二年之后就开始精神不正常,一是因为昌国侯陨,二就是因为人帝方鼎。那时妖族在酒宴上试图刺杀喻皑未能得手,假意逃脱。喻皑派遣御林军搜查皇宫,在发现妖族要盗窃人帝方鼎后,喻皑当机立断玉石俱焚,将人帝方鼎摧毁。

人帝方鼎是神器,所以喻皑总有一段时间要到炼药堂中进修,去压制住内心的邪气。没有了人帝方鼎,他疯得更快,才会导致泰安二年后的一系列荒唐,要不是景献帝死得早,还不知道要闹得如何天翻地覆。

炼药堂。

喻皑觉得自己又快压制不住了,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差,睡得也越来越不好,就好像这么多年作孽的报应一样。但同时他也诡异的变得越来越强大,他原本就修炼了一些法术,不过只是用以保全自身。

他原本中正的灵气变得越发妖邪。他试图控制过,那些暴虐的灵气很听话,轻易就可以依存他的心意让一片的花草枯萎毁败,让坚硬的石块化为齑粉。

可他并不迷恋这种力量,否则也不会每每都忍着痛苦来人帝方鼎这里压制住这些邪气。

但他的性情确实在变化,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易怒,也很想摧毁点什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产生兴奋。

他好像中了一种无解的毒药。

喻皑出门,吩咐门口侍候的张贝财道:“备驾,去渊灵寺。”

渊灵寺是明京香火最旺的寺庙,逢年过节香客众多,问道礼佛,祈福祝祷者连绵不绝。而明渊的庄慈太后便出家归隐于此,法号昄虚。

喻皑遣退左右独自上山,在庄慈太后搬进渊灵寺后,他下旨修了一条由大理石修筑而成的宽敞大道,每隔一段路就立一盏灯,半山腰还修了一座亭子以供休憩。

但轮到他自己走的时候,却选了一条极为阴僻的小路,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铺成。他拾阶而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踩到。也没有惊动庙里的和尚。

等他找到太后,太后正在佛前诵经,而旁边作陪的便赫然是他的贴身侍卫。

时常来陪太后抄经诵经是喻皑给他的命令,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倒也合理。

元北庭起身,喻皑挥了挥手,免了他的礼。随即元北庭自觉退下了。

太后早就察觉到了。喻皑手里握着佛珠,看见佛祖却不下跪,享受着庇佑却不愿奉献信仰,自利至极。

喻皑直接道:“过一段时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儿子理应要为您的六十岁大寿祝贺一番。儿子打算举办一场国宴,您看如何?”

太后闭目:“哀家已出家为尼,何必这样兴师动众,铺张浪费,扰了哀家一片佛心禅修。”

喻皑垂眸:“您贵为太后,若是不办,该有人指摘儿子不孝。”

太后睁眼:“你可还记得,就在哀家生辰那天,还是什么日子,还有什么日子。”

喻皑不语。

太后一桩桩一件件数给他听:“还是你父皇和兄长的忌日,是你自立为新王的日子,我的寿辰较之,该是如何微乎其微。”

可喻皑怎么会有悔过之心,他向来是最无耻的,于是只是轻笑:“那岂不正好,一举多得,甚是妙哉。”

太后重新闭上双眼,就像她这么多年来一样,不闻不问不听,在这佛庙之上与尘世隔绝。

喻皑没能得到太后多余的反应,片刻后便出门。

迎面而来的细雨吹洒在他的脸庞上,让他一点点变得冰冷。突然,一片阴影盖在了他头顶。他侧头看去,只见撑伞的那人只是将伞倾斜向他,自己却在伞外,任由雨打在身上。

元北庭低头,在喻皑看过来时与他错开视线:“臣送您回去。”

喻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看着远方的暮色淡淡道:“你去哪里,都应当向朕报备。”

以前从没有这条规矩。但元北庭没有辩解,只是低声应着:“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雨水连绵不绝,在划过灯光的时候如同发亮的银针,在没有遮蔽的伞外密密麻麻刺在他的身上,而他低眉顺眼,像逆来顺受的羊。

他忽然不忍心再责备,尽管这责备本就无厘头。

喻皑轻声:“伞再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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