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儿的为何要害人性命?!张松豁然惊醒,吓得浑身发冷。玳安儿早已手沾鲜血、做不成人,可他自己,却刚刚有了新生的希望,他为何要令自己背上如斯重负?他自来看不上玳安儿,为何竟为他所惑,平白背上这一生难洗的血债?
想到自己竟起了杀人的恶念,张松心痛万分,忽又记起他哥一次与他吃酒畅谈时说过的话。他哥说,小张松你也曾是你爹你妈心头的宝,他们也曾盼你如苍松翠柏、正直坚毅,无论旁人如何看待你,爱你的人眼中的你,才是你真正该有的模样。
所幸屋外瓢泼似的大雨并非刀山火海,张松终于攒足心力,发奋冲出门去。他跑到西北角门,却不见自己惯常驾的那辆一马拉的小车。可他没有时间耽搁,便在雨里拔足狂奔,一路踏着水坑泥潭,心急火燎地赶至何永寿府上。
何府下人将落汤鸡似的张松领到何永寿书房门外,果见方才那位衙差大哥,又在檐下背手踱步。未及通传,张松便一身淋漓地冲进里边儿,却见何永寿正定定捧着那本照会发呆,眼眶竟微微发红。
“松哥儿?”何永寿抬头瞧见张松这副惨相,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放下文书,绕到桌前诧异道,“怎不叫车来?看受了风寒!”
张松推开他双手,急忙拾起桌上名单一看,不禁跺脚“哎呀”一声。何永寿已在上面盖好了印,那鲜红油亮的篆体“寿”字,正压在最后一列“武松”之上。
张松急得跳脚大哭,却一句实情也不敢透露。
二提刑官印已盖,便再无回转的余地。他原想着趁何永寿尚未盖印,假称因差人催得急,他爹方才签署时未及细看,盖完了才发现武松这一凶犯赫然在列。
本部照会一经签印便不可涂改,故而只得央请何千户将武松划出,批复缘由后再行盖印,权当是正千户大人一时大意失察,副千户大人及时补救,小小纰漏亦在情理之中。
可眼下何永寿亦写了“经查无误,依例照办”,再要更正,便不是他山东提刑所能处置的小事了。除非另发一文上报兵部,推翻本照会上二位大人的定论,额外要求将武松划出。可这样一来未免太招人耳目,西门庆与武松的恩怨,在清河县乃至整个东平人尽皆知,上头只要稍加关注,西门庆与潘金莲合谋鸩杀武大一事便昭然若揭。
西门庆手眼通天,自然有办法将此事买平,可张松借刀杀人的意图,便会暴露于西门庆眼前,到时管叫他受尽折辱、生不如死,倒不如今儿就自挂梁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