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妩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若无人、窃窃私语的众人。
她已心如死灰。
早在门板上看到各种合欢小人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的。
——这个合欢宗,就是喜欢把这种诡异的事情拿到台面上说!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够了!”
一道声音倏然打断这场群魔乱舞。
一名黑衣青年闪身上前。
“宗主,您莫不是忘记了酆都北帝先前大发雷霆的事?”
他眼神沉痛,语气痛心疾首至极,“酆都北帝分明不喜您豢养太多面首,昨夜您执意将谢淮舟带回宗门,此举无疑是将他颜面扫地啊!”
温妩愣了愣。
原著里,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和谢淮舟一起“人间蒸发”,到流光城去领刑了,根本没有现在开会这一段。
说起来,这个“酆都北帝”,好像是小说里的大反派来着。
这本小说的主线,有点类似于侵那个略战争。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由长生界发源,得道飞升的,去了玄相界做神仙,陨落身死的,去了幽冥界轮回。
酆都北帝是幽冥界的帝君,此人野心勃勃,渐渐不再满足于仅过问轮回之事,看上了广袤修仙界中数不胜数的修炼资源,意图侵吞。
自从幽冥界源源不断侵吞长生界资源,能够飞升玄相界的修士便越来越少。
在剧情开始时,已经有上千年无一人飞升。
谢淮舟,是全人类的希望。
而她温妩,则是因为自始至终都帮着酆都北帝做事,才会如此声名狼藉,被从剧情里狂喷到剧情之外。
温妩沉默不语,只是在回忆思考剧情。
单膝跪在下首的黑衣青年不动声色以余光瞥向她神情,见她面色冷淡,心头一紧。
他无声苦笑。
果然,他此言已是触碰了宗主逆鳞。
在场中人,没有人不知道,于宗主而言,“酆都北帝”四个字像是一个禁词,提一次死一次。
先前一次,有人趁着宗主心情好,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说了几句。
衣香鬓影,笙歌曼舞瞬间停了下来。
凝滞的空气里,红衣女子垂眸把玩着酒杯,片刻,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喜怒的气声。
眼下……那个人恐怕已经轮回了好几次了。
今日说出这些话,黑衣青年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他不怕死,若是没有宗主,他早就该死了。
可是死之前,他唯独放心不下之人,便是宗主。
即便是死,他也一定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黑衣青年深吸一口气,更深地伏低身体,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酆都北帝性情阴戾狠辣,阴晴不定……他近日定会来寻您,请您千万保重。”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几乎是瞬间,所有目光都像是被扇飞了一般移开,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忍直视的事情。
完了,这次真完了。
……只希望宗主念在此人忠心可鉴,赐他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所有人都不看她了,温妩趁机挪动了一下发麻的臀部,换了个姿势坐着。
舒坦多了。
但是这忠臣直言进谏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她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合在一起,什么也没理解。
小说里“温妩”并不是主角,所以有关她的剧情着墨并不多。
她出场的时候,不是在替酆都北帝杀人的路上,就是在强抢民男的路上。
温妩也不知道原主和酆都北帝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什么程度。
听上去,有点暧昧了。
但早说啊。
既然酆都北帝不喜欢男主,而她是酆都北帝的小狗腿,这次岂不是正好可以顺坡下驴,名正言顺地把男主这尊杀神给赶出去!
背靠大反派做金大腿,她说不定能苟到大结局。
玉鹤轻咳一声:【但这是一本坑文,根本没有大结局。】
温妩非常乐观:【那四舍五入,我不就可以长生不老?】
扶光殿中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落针可闻。
黑衣青年死死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
然而与台下众人的紧绷不同,主座之上的女子却似乎极为轻松写意。
一阵衣料摩挲的簌簌声响起,她似乎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这才不紧不慢开口。
“那好啊,那就送他走吧。”
啊,原来是要送——
啊?!
黑衣青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抬起头:“宗主?”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惊住了。
竟然没死!
“您、您对谢公子不是……”
温妩早就料到有这么一问,做足了心理准备。
闻言,她面不改色地说:“本座想做什么——”
话音微顿,她拿捏着反派人设,尾音微扬。
“何时轮得到你来管?”
红衣女子居高临下投来一瞥,虽然没什么表情,一股无形的威压却逸散开来。
开口那人瞬间“扑通”一声跪下,“属下不敢!”
温妩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天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老规矩”。
当时开口的时候,就是瞎猫碰死耗子,随口一说!
但是见大家都讳莫如深的样子,她觉得,这规矩应该很可怕。
看完了那本坑文,在温妩看来,一直是原身有愧于谢淮舟。
爱慕本不是什么可耻之事,但是在旁人拒绝后,还是三番五次纠缠,这不就构成骚扰了?
如果有酆都北帝和原主这层关系,一切都好办了。
她也没必要继续为难一个受害者。
卫函垂眸把玩着折扇,眸光惊疑不定。
宗主今日看起来……格外不同。
有些事情也脱离了计划。
“既如此,属下这便去办。”
他笑着行了一礼,抬眸时,不着痕迹朝着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
弟子小幅度点头,缓慢退至队尾,转身离开了扶光殿。
温妩继承了原主的修为,虽然暂时不会用,但是修仙中人的目力同样是被动技能。
她一眼就看见了台下的小动作。
……班主任诚不欺我,站在讲台上果然能看得很清楚。
这弟子一定是替她去赶人了。
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彻底解放,远离死亡威胁了!
一想到这里,温妩便忍不住心里狂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名小弟子又跑了回来。
时间短得,就好像他只是在殿外跑了一圈,就迫不及待地归位了。
“宗主……宗主!”
他语气惊惶,温妩心里的狂笑一顿,突然感受到些不祥的预感。
“说。”
小弟子扑通一声在大殿正中央跪下来,稍有些浮夸地哭天抢地,声泪俱下:“不好了,宗主——谢公子他不愿离开!”
温妩:“?”
“他说了,若是宗主执意呃……执意始乱终弃,他就,他就——”
你倒是说啊!
小弟子不着痕迹瞥一眼卫函的方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睛一闭,视死如归高声喊。
“他就立刻自绝于此!”
温妩木着脸,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弃也就罢了,她乱什么了?
而且谢淮舟……
是这个人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