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兰阳大街的夜晚格外宁静,排排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为披星戴月的人指引着回家的路。
方祁阳走出旅行社,扫眼路口信号灯,绿灯,他迅速穿过马路。
冥月旅行社一楼灯火通明。
“咚咚—”方祁阳敲响了玻璃门。门虽然没锁,但拜访嘛,敲门是基本礼貌,他接受过高等教育。
“汪汪!”一只白色小贵宾犬从前台里跑了出来,冲他犬吠两声。
“嚯,还有宠物。”他“啧啧啧”在门外逗叫几声。“汪……”小狗很胆小,又跑回前台藏了起来。
他这时才看清冥月旅行社的装修格局,有点惊,不能说和他旅行社毫无瓜葛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前台后方是巨大的LED屏,会客区旁有个古香古色的酒水小吧台,最里面是旋转式楼梯。
看来地府给的配置都是一样的。
没一会,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挽起了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别着,目测一米八多的身高,穿着一件深蓝冰丝睡袍,正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高贵清冷的气质就像冬日里的第一场雪,纯净不可侵犯。
男人平静目视着他朝他走来,睡袍前领V敞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前胸,脖子上斜系着黑丝带遮住了喉结,一双媚眼泛着冷光丝,看得方祁阳两眼发直,小心脏不受控地疯狂乱跳。
真好看啊。
男人走到他面前隔着玻璃门定定盯着他,眼中似乎隐藏着无数故事,却又被一层冰霜覆盖,他缓缓拉开门,风铃“叮当”轻响,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方祁阳。
都给方祁阳盯毛了,赶紧礼貌打招呼,“你,你好。”
男人轻眨眼睫,视线落在了他喉结处那颗像朱砂点的红痣上,声线冰冷低沉,“你来做什么?”
方祁阳惊讶,这口气好像认识他,“你,你认识我?”
“七世好人方祁阳,阴司谁人不知呢。”男人语调轻淡,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呵,谢谢夸奖。”方祈阳不傻,听出了他的话音,依旧用笑容掩饰着内心的不爽,“可否进去请我喝杯茶。”
男人面无表情,眼底却蕴着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复杂的神色,像是挑衅,又像怨恨,更像不甘。
方祁阳看着他那双幽深的冰眸,身上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熟悉感,好像,好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我们见过吗?”
“不止。”
“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探身,头轻轻靠近他耳侧,深深地嗅了嗅,呼出的气息冷得像能把人冻死,“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呵,难道还爱过?”方祁阳调侃。
男人眼眸微微一怔,“只是见过。”他从方祈阳耳边起来,白他一眼,转身朝小吧台走去。
“在哪见过啊?”
方祈阳跟着他进了门。
“喂,在哪见过啊。”
男人站在吧台里,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边往杯子里捻冰粉,一边加水,“忘川。”
方祁阳想起来了,八天前他死的那天,马面送他从地府返回阳间时,乘舟忘川河上,他总感觉身上发冷,脊背传来阵阵寒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他猛地一回头,
瞧见远处的奈何桥上站着一个穿白袍的人,像块望夫石,但离得很远他没瞧清那人的模样,光看外形连是男是女都没分清,原来是他啊!
怪不得刚刚那股寒意有点熟悉。
“那天你看我干嘛?怎么,看上我了?”方祈阳入座他面前的高脚椅上发问。
男人挑眼冷冷看他,又垂回眼眸,“自以为是。”
“怎么就自以为是了,那你那天在看什么?”
男人沉默地搅拌着杯中水,脸上写着不想回答。方祈阳也不再自讨没趣,这和他来的目的也没关系。“好吧,你不想说算了。”
男人将调好的冰水推到他面前,“无茶。”说完,他端起旁边一杯冰咖啡走出吧台,坐到了会客区沙发上,右腿搭上左腿,优雅地喝了一口,再次发问:“你来做什么?”
方祁阳看都没看那冰水一眼,眼睛追寻着男人,摇着小尾巴就过去了,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敢问阁下是下面派上来的新老板?”明知故问。就是想问。
“如何?”男人言语冷漠,抬屁股往边上挪了挪,那嫌恶的表情仿佛在说:离老子远点。
方祁阳目光游移在他身上,注意到他脖子上斜系的黑丝带,心里吐槽一句,大男人戴choker诱惑谁呢?真是个妖精,他铁定是gay。挪挪屁股,又贱兮兮地凑上去,伸出握手的姿势:“既是同事,那就认识一下?”
男人放下咖啡杯,斜他一眼,“七世好人,高攀不起。”他猛地站起,“请便。”男人走了,朝二楼走去。
“诶……”冰丝睡袍在灯光下映出了男人背部骨骼轮廓,方祁阳瞧着,望着,思绪飘飞有些迷茫。
说起七世好人这头衔,他其实也挺懵逼的。
上个月他还是某大型旅游公司刚转正的导游,干劲十足,梦想着赚大钱。谁成想,月末一次带团,在盘山路上遭遇了不测,旅游大巴车掉下山崖无一生还。
魂儿被马面勾到酆都城,阎王爷坐在大殿之上翻看着他的因果轮回簿,良久无言,忽然感叹,“七世好人,天降阴司福报啊。”然后就问方祁阳愿不愿意当一名阴司导游,待他阴寿到时,准他再世为人,所赚之钱皆可转为下世财富。
方祁阳当时一听高兴飞了,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为下世积攒财富,他一万个乐意。谁不想下辈子做个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