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千尚弓起腰缓慢躺下,紧绷的身体成功坠低,鸭舌帽被湍急的水流冲飞,碎发在河底漾开,他慢慢睁开眼望向摇晃的清澈的天空。
窒息的,恐惧的,生理本能想要的呼吸迟迟被压下,河水灌进口鼻,他的肺挣扎着,呛水的痛苦在喉咙不受控制溢出,紧接着又不断的吸进更多的水流。
鞠千尚的指埋进沙石狠狠攥着。
死亡最能催生灵感。
曾经没能做到的事情,或许今天可以,他这样想着,慢慢放弃挣扎,享受濒死的感觉。
他的视线慢慢越来越模糊,看不清天上的白云,鞠千尚闭上了眼睛。
声音在远去,温度慢慢消失,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就像曾经的小阁楼,光明不曾到达,所有美丽的景只限于窗外。
那是属于别人的景。
鞠千尚只有一张小小的画纸,画的是心里的景。
如果人的眼睛会说话,离开前的那晚趴在窗前,那双哀婉复杂的眼眸会什么呢。
还是说会像现在这样说一句“恶心”。
那个时候住在阁楼的小孩不是个完美的漂亮的小孩,有点脏,灰扑扑的。
他想也许不会的,那个时候的公主很爱哭,只会默默的流泪。
现在的公主已经忘记了他,所以……为什么还要记得呢。
记得那张脸,记得那双眼眸,记得那个小小的家。
记忆是需要遗忘的啊。
在鞠千尚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一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腰狠狠将他拽出。
“咳咳咳……咳咳咳……”
间断的剧烈的咳嗽终于有了声音,鞠千尚紧紧撞进一个怀抱,禁锢得难以呼吸,他把下巴搭在男人颤抖的肩膀,小声地咳嗽着,淌水的眼艰难睁开,世界绚丽的色彩再次闯入。
炙热的温度从另一人的身体传到鞠千尚身上,温暖而陌生,他叹气慢慢掰开那双如同铁钳般的手臂,望过去。
男人高挑的身体紧绷着,唇色发白,眼眶微红死死盯着鞠千尚,仿佛有千般万般的话要说,却偏偏僵持着一言不发。
他的脸被鞠千尚身上的水沾湿,碎发湿漉漉地垂落,有些狼狈,有些颓废的无力,在愤怒在挣扎在妥协。
他是冰块,他的情绪却如此丰富,如此……动人。
陌生的眼,陌生的脸,却偏偏如此熟悉,漂亮的,破碎的,是鞠千尚喜欢的东西。
这一刻无需标志物,无需照片,无需回忆,他本能地认出了这个人。
于是鞠千尚弯起眉眼,露出灿烂明媚的笑,他抹去他眼角的水珠,温柔而包容:“兰琛,好久不见。”
兰琛感受着眼尾冰凉的温度慢慢合眼,轻声应道:“嗯。”
鞠千尚缓缓贴近暧昧的呼吸喷吐,他抬起对方下巴,意味不明:“你监视我。”
自从上次交谈,鞠千尚躲了兰琛三周,他有点烦,不太想继续接触这个人。
尤其是用爱情这种复杂的东西,他在想其他的法子,比如……义结金兰?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鞠千尚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兰琛给他的感觉远远比李文栋危险。
呵,李文栋不过是个自大的蠢货。
兰琛对鞠千尚太过纵容,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不用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直接表明目的,对方也会直接拍下他的画,以天价拍下……被人藏起来的,《深蓝》的真迹。
但那怎么可能呢。
与其向一位深恶的资本家谈钱,不如去找那个单纯的小粉丝,那位也是个富家少爷。
兰琛被突如其来的亲昵搞得不知所措,任谁前一秒看见暗恋对象寻死,下一秒又被对方贴贴,都无法冷静下来。
但兰琛何许人也,他深知这个人秉性,只对有趣的事物投以注视。
于是兰琛平静地给了足以勾起人兴趣的回答:“正如你监视我那般。”
鞠千尚抚摸的手指微微停顿,下一秒自然地下滑挑开兰琛领口露出半边的扣子:“兰先生……真会开玩笑。”
指尖流转,微微痒酥酥麻麻如同触电,流淌的河水里,他们都有点狼狈,衣裳湿透,贴在身上并不舒适。
鞠千尚还是没能找到灵感,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已经不再适合做这种实验。
他走上岸,二人并肩而行,沉默着并没有说什么。
兰琛没有问他为何做出找死般的举动,鞠千尚也没有问对方是如何发现他监视了他。
我监视着你,正如你监视着我。
多么刺激的事啊,鞠千尚笑得更开心了。
穿越麦田的长长田垄,林荫小道,灌木丛生,野草疯长荒凉僻静的地方,他们遇到了熟悉的人。
李文栋,和一位年轻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