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祝你和兰先生长长久久……”突然平复下来,兰琛几日废寝忘食工作的身体变得疲惫,他断断续续借着这个机会,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如果没有人祝愿他们的结合,那就让他亲自来。
鞠千尚笑笑不置可否:“借小宣吉言。”
这样的话无疑是刀口撒盐,但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含糊处理只会更加伤人,生平鞠千尚除却老教授外,想要记住另一个人。
无论是曾经的信任和守候,还是现如今的辜负,都让他无法合理的遗忘。
“小宣,我们拍个照留念吧,就像往常一样。”
像往常一样,兰琛回忆着教学内容重新扮演小宣。
闪光灯亮起又熄灭,一张青涩与成熟气质截然不同的双人照合成,它与千千万万曾经被鞠千尚拍下又删除的照片同样藏进相册。
不起眼,或许从此不再被翻开,或许从此被人日夜观摩。
不是所有的人拍个照片就能记住,但不去做永远也不知道结果。
这一天之后,鞠千尚再未见过小宣,就如同他的生命中不曾有过这个人,和旁人谈起他们总是一副古怪的模样。
小宣家世很好,但也不至于谈到就色变。
属于鞠千尚的画室里从某天开始,细麻绳交错纵横从窗边拉到墙角,或稀疏或密集的挂着各色由网上打印并千里迢迢拖张宇送来的照片。
当盛夏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户涌来,贝壳携带海浪风铃哗啦哗啦牵动每一根细绳,照片随之轻晃,每一张都有它独特的生命。
而在这众多的风景照中,唯有两张最为特殊,同样的主角,一张左肩站的是青涩内敛的大学生,一张右肩站的是年纪半百的老教授,唯有最中央始终笑着的人不变成为彼此的纽带。
他们像是拍了一张另类的全家福。
角落,一张被主人希望的画静静凝望,那是上帝赐予世间寻找美的眼睛,湛蓝深邃,拥有无尽冷漠与温柔,是爱与恨的结合,矛盾在此诞生,盛大的渺小的,激情的平静的,皆被容纳。
无需窥见模特本人,只这一双眼眸足以震感,让人难以忘怀,鞠千尚总能轻易把握美的角度,再以自己的心血一点点雕刻,将其刻画到完美。
曾经的那些画常被人批判炫技之作,没有丝毫情感与主旨,但如果这一幅拿出去参赛绝对能打破所有的质疑与嘲讽,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将所有的被挑战者击败。
发来着半个缝隙的门被人慢慢推开,又轻声合上。
画架前,一张俊美的脸扭曲温和被撕裂,嫉妒如附骨之蛆疯长,他抓起水桶手臂抬起,浑浊的液体荡出堪堪在最后一刻停下。
相机咔嚓声响起,油画定格,来人咒骂着像是不放心又打开相机录像,等做完一切才悄悄退出。
一如他不曾来过。
这世界上的天才并不只有鞠千尚一个,李文栋是老教授收的第二个学生,天才的思维总是令人惊叹,他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可以仅仅凭借看到的就能轻易推理出对方作画时所有的动向,底色处理,色彩铺陈与配合,主体构思,甚至是旁人难以发觉的细节缺点。
所以曾经被他优化的有不少,那些作品在原作者手里籍籍无名,但经过他的改动在业界有不小的关注度。
他救了他们的画。
就连那幅拍出天价的《深蓝》,最后成交的也是他的作品。
至于原来的作者,李文栋勾起唇角,哦~不过是个卑劣的剽窃者。
当权力与名气足以覆盖时间的痕迹,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呢,不怪网友不分青红皂白,要怪就怪鞠千尚运气不好。
为什么不肯做个小人物呢,为什么要在消失后再次出现,为什么要夺走老师的关注……
李文栋咬牙切齿,指甲掐进顺手从房间里摘下的花朵,鲜艳的汁液从指缝滴落如同鲜血般绚丽。
背影远去,密码锁响起滴滴的响应声,别墅真正的主人回归。
鞠千尚手中提着打酒嗝的系统,走进画室将它放在飘窗盖上独特的小被子。
他站在窗前看太阳从正中央渐渐落下,黑夜慢慢降临。
系统仍旧没有醒,它睡得很香,甚至嘴里打起了呼噜,头顶有规律地飘出一连串zzz。
小夜灯闪闪烁烁星星眨呀眨,鞠千尚挽起袖子露出有着薄薄一层肌肉的手臂,撕开湿巾蹲下擦拭大理石花纹。
干涸的花汁慢慢融化,地板洁白无尘,鞠千尚修剪了盆栽侧枝,近来气温变化较大,待在这孤独的画室里,很多花凋零是件不怎么起眼的事。
整朵完整的花坠在盆里的泥土,格外可惜。
当鞠千尚修剪好,一切又变得完美无瑕。
第二个月月末悄然结束,鞠千尚拿了薄毛毯铺在飘窗与系统宿在一起,用耳机隔绝光团的呼噜声。
还有一个月,很快了。
耳机里传来规律的乐音。
那是一个人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