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辜世子。”大汉搓搓手,谄媚道,“咱们城主听闻您到了,想请您进城出谋划策呢。”
“您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真是抬举他了,他他最信的可只有死人,辜向邪回眸望了一眼帐篷,沉声:“带路。”
“是是是。”络腮胡大汉急忙跑去套马车。
等到人走远,辜向邪唤暗卫:“居流。”
黑影迅速从暗处掠出:“公子。”
“我走后营中一切以他的命令为准,若有不服者杀之。”
居流点头:“是。”
“你留下来护他。”
“公子您……”
“无碍。”
马蹄声声,悠长的铃音摇摇晃晃,破碎飘渺穿越记忆的屏障,和着聒噪的蝉鸣,在某个夏季燥热的街道上停下。
马车停在威严的大宅前,红木大门古朴庄重,两边的石狮不怒自威。
“扣扣!”
驾车的太监持拂尘上前扣响环璧,随着叩击声红门吱悠悠打开,辜大人挥袍走出,浓眉大眼,没有皱眉没有华发,年轻而冷厉。
“辜大人啊,咱家已经弄清楚了是误会一场,但你说这好端端的世子干嘛去拦棺材嘛,这不是平白无故的增加咱们的办事难度哩。”
大太监满脸堆笑,拍拍手:“还不给辜大人把咱们的世子送过去。”
侍卫上车架着一人落地,干枯打结的长发凌乱披散,遮住了少年的面容,他低着头戴着镣铐,脚步虚浮踉跄艰难地往前走,随后被人重重扔进红门内。
辜大人看了一眼,转身离去:“拖进祠堂。”
仆从们面面相觑倒不敢真的拖着过去,火速安排人送回房洗净包扎好穿戴整齐,才小心扶着世子进入祠堂。
“啪!”
房门一闭,外间明媚的光从门上格子分明的纸上投进蒲团上,前方的供台上是一排排漆黑的牌位。
少年瘸着腿上前点燃三根香插进香坛,随机双手合十闭目祈祷,接着乖乖在蒲团跪下。
光影一点点偏移,蒲团上的身子却始终如山上的青松般笔直,不曾弯过腰,要不是知道眼前的是辜家的列祖列宗,风青离倒要以为他拜的是佛。
彼时还被山贼困在山寨时,风青离做了个梦,梦中少年时期的辜向邪被囚牢狱,深受酷刑却始终坚定不肯低头。
他记得那时那个衙差问他:“风贼在何处?”
冷漠的少年头一次笑出声:“他不是贼。”
梦与梦交接,怪诞却又合理一切仿佛都能续上,可又如此荒谬。
这个时间节点的辜向邪正与他因政见不和,每每争斗冷战,对方连碰到他都会立马偏开头,看都不想看见。
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抱有一丝幻想,但他也明确的知道对方极其厌恶他,若是辜向邪知道他死亡,说不定路过还会吐口水,嘲讽他短命。
更何论拼着受伤遮掩他的行踪。
日光黯淡,黑夜悄然来临,皎洁的月影里少年蜷缩在蒲团上呓语,心神不宁手指尝尝睡梦中惊悸抓握,却始终什么也握不住。
风青离心绪复杂,明知对方看不见却还是靠近在蒲团旁坐下,虚握住那只手。
仿佛梦中人似有所感,渐渐地安心入睡。
日升日落,明明灭灭,祠堂像是被遗忘的存在,除去仆从每日送水送饭再无其他人来。
而少年心气,总认为吃了那些饭菜便是认输,倔强到极点连着三日三夜不吃不喝,早已虚弱到脸色惨白,薄唇干涩起皮。
“世子,你怎么从小便这么固执。”风青离无声叹息,尽管的是梦他的心中却也越发堵的慌。
“吱呀——”
紧闭的门从外打开,辜大人怒从中来:“你在威胁我?”
辜向邪垂眸,虚弱回应:“孩儿不敢。”
“从你出生至今,吃穿住行皆是辜家供给如今倒要为了个外人和家族反目。”
“向邪自知此事牵扯甚广,自始自终皆有我出面,未曾以辜家名义行事。”
辜大人冷笑:“身为世子你的一举一动自然代表的是辜家,容不得你个人做事,若有骨气就滚出辜家,没了辜家其他人不得把你剥皮拔骨。”
少年抬头满眼不可置信,他愣了半晌看着这个始终高高在上的父亲,缓慢地磕了三个响头。
辜大人大惊失色:“孽子!你做什么!”
风起祠堂的烛火摇曳,少年撑着桌子起身双腿麻木失去知觉直挺挺摔倒磕得鲜血直流,缓了会继续爬起来向外走。
“辜大人,我会尽快还清辜家这些年所费的财力物力。”
“辜向邪,你疯了吗?”风青离骇然,他原先以为辜向邪与辜家决裂是因为不可避免的分歧,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荒谬的理由。
这梦境未免太过荒唐,辜向邪不会这样失控。
“孽子,你今天要是敢踏出祠堂半步,我辜家从此就没你这么个人!”辜大人气得满脸通红,天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啊。
少年一瘸一拐朝着门走去,跨出门槛。
翻飞的衣衫飘舞,风青离伸手去抓直直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