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渐渐平稳,辜向邪挪开那只手,小心翼翼越过风青离,下地后他掀开帘子回眸看了一眼,才朝着窗边走去。
不透明的窗纸破了个洞,不起眼,却总有呼呼风声,他拿来积灰的宣纸,沾水勉强糊上,随后推门。
暮色苍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家禽歇在窝里,时不时抖抖翅膀,发出“扑棱扑棱”的声响。
辜向邪转身看向毫无动静的床,过了许久,才放轻动作关上门出去。
[你说,他要去干嘛。]
床幔内,望着空空的身侧,风青离裹紧身上的被子,将下巴埋进去,声音沉闷:“不知。”
他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打个赌,赌对了还你一年寿数。]
“不赌。”
系统循循善诱:[我猜他应该是去给老皇帝通风报信了。]
“许是清醒了,找个地方去哭了呢。”
影卫们查到的种种结果都表示,辜向邪是皇帝刻意放在他身边的线人,但事实上他并未传去出什么重要的事。
山寨醉酒那一日,他说了很大逆不道的话,暗卫截获的信件里却并没有告密。
也许是因为辜向邪对他而言太过特殊,风青离不太愿意将他划分到帝王的阵营。
对方所做的,怕是也是有苦衷的,若非如此那人也不必用情蛊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控制辜向邪为他所用。
[辜世子可就哭了一回,小心让他听到了,记仇咬死你。]
风青离挑眉,不置可否:“你好像能看到的东西有点多。”
[放心,真等你做那种事的时候会有马赛克的,还会消音,管理局保护每个宿主的隐私。]
“哪种事?”风青离好奇,“马赛克又是什么?”
[话本子给你放枕头下了,学着点。]
系统勾起了风青离的好奇心,他撑起身子准备去取枕头下的话本子,紧闭的门发出“咔”的响声。
声音虽浅,但对于习武之人,并没什么难事,风青离望向床幔外。
烛火投出人影,模糊的视线里,对方端着水盆,步履缓慢,身形修长玉立宛如从画中走出般。
他的眼睛好像恢复了许多。
那匕首上的毒,配合着先前被喂的毒药,越发复杂纵使是风青离,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祛除。
没想到,今日亲了一下辜向邪视力便恢复了这么多,情蛊还有这种奇效,风青离若有所思。
[呵呵。]
风青离无声问:你笑什么?
系统深藏功与名,深深看了眼它的宿主,利落地穿透窗户消失。
“咚。”
水盆轻轻磕在床脚,人影走得愈发近,在床幔快要被掀开时,风青离躺好盖上被子,闭上眼假寐。
辜向邪抚平人紧皱的眉,解开床上人的衣带。
青衣褪下,雪白的中衣胸膛处正往外渗着血,鞭痕断断续续自左上角向下延伸,他想起彼时那个山贼的话。
“挑断……手筋脚筋吗?”
辜向邪垂眸往手臂望去,那里缠着白布,他握住风青离大拇指,在踏凳上跪坐下来,解开绷带。
手腕上,一条粉色的疤痕弯弯扭扭,早已经愈合。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挑断筋脉,有很多疑点经不起推敲,但辜向邪并不想去深究。
他扒干净衣裳,一点点拆开绷带,鞭痕累累,血肉模糊,伤口结痂处裂开口子,鲜血像是怎么也止不住缓缓流淌。
辜向邪攥着绷带,胸膛起伏不定,他弓起身子压着喉咙里的痒,把手巾沉进热水中,捞起,拧干。
淅淅沥沥的水洒进水盆,荡漾波澜。
触摸在风青离胸膛上的手,指尖冰凉颤抖,每划过一处便激起一阵战栗,偏偏紧跟着是温热的毛巾,同时间将冷意覆盖。
不过片刻,风青离因方才冲动时崩裂的伤口,被擦拭的干爽,那股黏腻潮湿的不舒服感彻底消失。
“啵。”
药瓶被打开,淡淡的香味弥漫。
金疮药为了效果,往往会加很多烈性的东西,用起来是极其疼的,风青离蜷起手指,等了半晌,却发觉和想象的不一样。
药膏厚涂在伤口上,竹篾轻轻推平,刚涂上时带来微微凉意,接着是痒,再等下去便失去了感觉,就连伤口原本的痛也在缓慢的消失。
这样温和的药疗伤,他怕是这一年都好不了。
风青离微怔,突然想起来他只有五个月的时间。
用什么要好像都一样。
上完药,辜向邪重新包扎伤口,给他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风青离的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这人将站着血迹的东西搭在手臂上,弯腰端起水盆一步一步朝着外面走去。
布帘落下,遮挡了他的身形。
不多时,屋外传来咳嗽声,压抑而震颤,像是活生生把肺咳出来。
辜向邪去了许久,回来时床上属于他的位置已经很凉了,瞧不出什么温度,索性便为风青离掖好被角,越过人面对着墙躺在角落。
这个时节染了风寒还不盖被子,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吗?风青离望着他的背影,装作无意识的梦呓,嘟囔着“冷”,顺手将他重新拉回怀里,裹紧被子。
辜向邪身子僵住,他察觉到动静,想开口询问,几次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若没记错,这人大概只出去了两刻钟,身上怎么如此冰冷,像块冰似的。
“你是偷跑出去到河里沐浴了吗?”
风青离没忍住询问,毕竟这位可是嫌弃他不洗漱,从而不辞劳苦大半夜爬起来烧水给他洗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