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山贼的老巢,但看这幅场景怕是和普通的村庄无异。
风青离被安排在最靠近主楼的一间屋子里,隔壁是辜向邪,管家和宋大人被抓去劈柴,至于小丫鬟则被派去做些女红的活计。
傍晚,天边灰暗风雨欲来,冷白的云压低,夏末秋初气温是越来越低了,窗户半开,风青离趴在窗上支着下巴望着外面的景,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身血衣,看上去很狼狈,但每个途径的人却没有嘲笑而是诡异的露出几分怜惜。
辜向邪很早之前就进了屋,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侮辱朝廷命官,可够死几回?”
风青离回眸,视线落在桌子上放着的嫁衣时,笑意有浓了几分:“阿邪是担心我,还是那群百姓。”
辜向邪:“你觉得呢?”
“既是土匪,自当按照大乾的律例处置。”风青离靠近拿起嫁衣仔细端详,“这颜色可真是好看,穿一穿倒也无妨,青离也不是迂腐之人。”
“君子能屈能伸,自然无错。”辜向邪口是心非。
“不知世子穿起来是何等风采。”风青离眨眼,有些好奇,“辜大人年过半百,说起来也该催促世子成亲,不知世子可有心悦之人。”
“待此间事了,青离好去讨杯喜酒喝喝。”
绯色的嫁衣上并未任何刺绣,简单直白大片的红交映夺目,辜向邪难以想象当风青离穿着这样的衣裳和别人拜堂,自己是否还能平静。
他轻叹:“有了。”
“是谁?”茶杯晃出水滴,风青离好奇心达到了顶峰,这书呆子还有喜欢的人,“我可认识。”
“认识。”
“我认识的?难不成是李大人的女儿?”
从前书院教学之时,那位姑娘常常扮成男子来向他请教些许疑难问题。
“不是。”辜向邪直视风青离,专注地看着他,“风家的。”
此言一出,围绕在两人间的气息突变,微妙冷寂,风青离的笑慢慢僵硬,过往惨痛的记忆如同画卷浮现。
“咳咳咳咳……”他胸中闷痛,忍不住捂着奋力的咳嗽,等方巾展开,上面是一团红黑色的血。
辜向邪瞳孔微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风青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有人叫他全名多少还是有点恍惚,风青离用手帕擦去血,脸上的神情变得勉强,嘴唇发白举止间虚弱无力:“你心悦我阿姊?”
“倒是可惜了,阿姊有心上人。”
“不是。”辜向邪哽咽,他控制着情绪起身走到窗前拉下横木,风雨被紧紧关闭在之外。
风青离自由体弱但自从成了那人人敬仰的丞相,便很少露出虚弱的模样,以至于辜向邪也忘了他的身体远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好。
“除了她,风家却无人能配你。”他的阿姊是风家唯一的嫡女。
世家最是重嫡庶尊卑,其他人辜家怕是不会认可。
屋外狂风大作,树被吹得七扭八歪,那些人大喊着在说些什么,辜向邪却听不到,他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一人身上,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在何时终。
“有的。”辜向邪道,声音轻到自己也无法确认。
“也是。”风青离笑,是他着相了,世间男欢女爱向来不是以身份论的,有情不伦高低,只不过不管是何人,辜向邪都等不到了。
风家一脉,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倾慕之人身死,便默默守候不再婚嫁娶妻,间接绝了辜家血脉,也难怪辜家会任由皇室磋磨世子,莫不是存心逼人服软。
此情如此,天地可泣,风青离饮着茶看向窗边的身影,心生怜悯。
“世子,世间万千不过浮云,忧思伤肺,若你劳体伤心,你所倾慕之人见了亦会难过。”
辜向邪身体僵住,他回眸眼神略带深意:“嗯。”
这场雨突如其来,没有和众人打招呼,一日接着一日,山寨的水渐渐升高漫过脚腕。
在这样的情景中,最先病的不是被郎中诊断为身体亏空活不了几年的辜向邪,而是看起来康健的风青离。
矮塌上,风青离推开窗户,白鸽掠进雨幕渐行渐远。
“你在做什么。”
“咳咳咳……”
冷风一吹,风青离便喉咙发痒止不住咳嗽,近日辜向邪总喜欢管着他,也时常黏人,让他有些不适应。
再讨好人,风青离也不能去地府把那个心上鬼给抓回来,何苦如此。
辜向邪果断将窗户合上,伸手探了探风青离额头,温度依旧滚烫到令人揪心。
“病了需好好躺着,吹什么风。”
“不喜拘束。”风青离抬头,眼下一片青色,疲倦怎么都盖不住,“世子可愿陪青离出去走走。”
雨如击鼓,溅在房檐上,啪啦啪啦,清脆沉闷。
辜向邪抬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