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唾沫飞溅,朝臣慌乱退得更远,不忍心地用袖子挡住眼睛。
虎叫声与辜向邪的闷哼融合,风青离皱眉用手按住辜向邪流血的肩膀:“世子可还好?”
辜向邪疼得发抖说不出任何话,余光瞥见依旧虎视眈眈不断逼近的野兽,他推了推风青离用气声道:“走。”
“吼——”虎口喷出音浪,风青离背对众人靠近老虎,不足两寸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饿虎咽喉。
饿虎群起抢食被割喉的死虎,吃饱后它们躺下打盹,发出“呼噜呼噜”声。
鲜血喷溅扬起数米,风青离半边脸溅上血液,分散开来,他保持着微笑不变,视线从容掠过笼外,大臣们被骇得齐齐后退。
辜向邪的气息喷在他颈侧,颤抖的气息断断续续,有些痒,风青离用手帕缓慢擦干净匕首收进袖中。
郎中曾言,辜世子身体亏空怕是活不过二十有五。
但不论如何,辜向邪都不能因他而死,风青离还不想欠人情。
他拦腰抱起对方趁着间隙低语:“陛下为何如此痛恨世子?”
世家垄权一度是皇族最大的痛点,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京城五大氏族联结动了谁都不好收场。
除非……其余世家隔岸观火,风青离咬破唇角,脸上的笑冰冷刺骨。
辜家到底不同于风家。
辜向邪作为辜家主系嫡子,地位自然尊贵,皇帝要对他动手也要掂量掂量,那日见他如此落魄,风青离也属实不解。
系统虽让他复活,却不曾阻止时间的流向,在这缺失的六年里,风青离没有任何的记忆,熙熙攘攘他好像永远停留在了六年前。
辜向邪眼神黯淡,他自然看得出对方并非是担忧他的伤势,嘴角几次翕张最终他只是突出几个似是而非的字:“大概是爱而不得。”
帝王最深爱的那位女子,被他当街斩杀,恨他也是合理的。
“爱而不得?”风青离低笑,玩味般扫过高台上的皇帝,眼中涌现出算计,“他那样的人也会爱?”
自私自利,恩将仇报的人,也配?
爱虎身亡,那位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没来由眼神变得幽深诡谲,如同老鼠般不讨人喜欢,风青离抱着人走出牢笼,抬眸直视,丝毫不避讳。
“朕竟不知爱卿晓勇至此。”宣烈帝眯眼,脸上的皱纹抖动苍老颓靡,语气莫名:“凉州匪患四起,正愁无人,不如就派爱卿去吧。”
“陛下!”话音未落一众大臣齐齐跪倒,“陛下啊,凉州苦寒,相爷他自幼多病撑不住的,还请陛下体谅。”
“呵,朕是老了,使唤不动你们了。”帝王转动着酒杯,不怒自威,“这天下是风家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微臣惶恐——”
真是一处好戏,风青离看他们演完才缓慢上前伸袖弯腰:“微臣领旨。”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
帝王意兴阑珊半途离席,官员们纷纷请辞。
至于辜向邪像是被遗忘般无人去管,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风青离带走了他无人阻拦。
月夜,天空飘起细雨,风青离站在窗前,奔走忙碌的仆从端着血水一次次进出,似乎已经开始熟练。
系统落在风青离肩头,不知想起了什么,难得劝他家宿主:“不去看看吗?”
“君子非礼勿视。”
“可他是为你受伤的。”
“没有他,”风青离回眸看向身后床上的人,眼里平静的可怕,“我也不会有事。”
“你真冷血。”
听到这个词,风青离笑了一瞬:“或许吧。”
这场雨洗尽浮尘,格外的久也格外的绵长,淅淅沥沥日夜交替,原定的行程因它而推迟。
宫墙里中少了一人也无人发现,或许是发现了,但那又如何无人敢来这里要人,更何况就连那位帝王也为了剿匪,要依仗风青离。
第五日,管家来报昏迷的人醒了,风青离放下笔缓缓起身。
红烛帐暖,连日的高热熏红了辜向邪的面颊,世子清冷绝尘的风骨硬是染上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风青离到时发觉这人并不是那么清醒,想要离开时衣袖却被人拽住。
辜向邪在朦胧中靠近,沙哑唤了一声:“夫子。”
风青离起身的动作顿住,闻言缓慢坐下轻叹:“嗯。”
风家与辜家是世交,风青离与辜向邪也自幼交好,十五岁那年他被招为太子讲师负责书院讲学。
旁人对他尊敬疏离,就连一同长大的挚友辜向邪也渐渐淡了关系,不知从何时起两人针锋相对。
很多人叫过他夫子,而这个称呼风青离从未在辜向邪这里听到过,同为天之骄子,万众瞩目却要向另一个人俯首,也难怪会让人不服气。
风青离起先对他的冷淡不解,后来便渐渐接受了,人世间的感情太过薄弱,经不起考验,再好的关系也总有淡的一天。
曾以为辜向邪是特殊的,但到底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听到这个称呼,风青离还有些讶异。
“醒了吗?”待看到对方眼里迷茫之色退去,风青离才继续安抚。
辜向邪缩回手指默默垂下眼睛望着对方被他攥皱的衣角:“嗯。”
“风府虽不如从前,若你想来也无人敢拒,那日世子其实不必如此,更不必为救风某负伤。”
他起身掖了掖被角,居高临下扬起微笑,淡然而无所谓:“时也命也,生死不过是世间统一的规则秩序。”
“若我身死,那便是天命如此。”
辜向邪怔怔盯着他,一言不发,半晌才翻身背对风青离:“若天命要你死,我便违逆天命。”
风青离低笑:“许久不见,世子也学会了玩笑话。”
被褥中,辜向邪的手指慢慢攥紧,指节青白。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真的很讨厌死亡这个字眼。
“世子好好休养。”
风青离侧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时又回眸眉眼弯弯:“明日还有要事拜托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