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大郎不曾提起,想来也是为了给崔家留两分脸面,”崔延策叹了口气,说道:“人心隔肚皮,她是你乳母不错,但天长地久,谁能担保她不会变。寻个空,处置了吧。”
“官人......”
林氏抽泣了两声,放下心来,看这光景崔延策还是留了余地,不打算深究的。
隔了数日,林氏大好了,见四处没有江妈妈的影子,便问身边伺候的女使红袖,道:“江妈妈呢。”
红盏四处看了看,不见踪影,便说:“方才还在的.......”
“刚才李嬷嬷过来了,”叠被子的绿袖听到,想起了什么,便说:“好像就是来寻江妈妈的。”
林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微微一沉,沉默了下来。
红袖与绿袖面面相觑,不知夫人今日为何沉了脸,平日里江妈妈即便出去,夫人也不会面露不喜。
“红袖,”她搁下茶盏,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吩咐道:“箱笼里有个小盒子,你去开了,把那罐红娘茶拿出来,给我瞧瞧。”
红袖应了一声,转身去箱笼里翻找。
这茶里添过助兴的粉,寻常并不轻易用,一则毕竟是闺房之乐,二则说出去难免不好听。正经高门的娘子,谁会把这些东西摆上台面,都是那些争宠的姬妾才会使的手段。
这件事除了江妈妈,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捏着瓷瓶晃了晃,问道:“有人动过吗?”
红袖摇摇头,说道:“钥匙只有江妈妈有,奴婢们不敢动。”
“拿个火盆来。”
绿袖以为夫人是冷了,便吩咐人拿了火盆来。
看着眼前通红的炭盆,林氏迟疑一瞬后,将一罐子茶叶都倒进了火盆里。
“夫人这是......”
“毕竟不是好东西,”林氏开口道:“你二人都是打小陪着我的,我自然信你们,日后这国公府里,只剩咱们三相依为命了。”
红袖似察觉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向她,问道:“莫不是江妈妈出了什么不妥?”
“我瞧出来了,”绿袖性子更直一些,有些不高兴道:“有事没事,总忘旁人屋子里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夫人屋子里的。得了些许便宜,就叫人收买了去。”
“她月例银子比你们加起来都多,”林氏听出来了,便问:“怎的手头上紧?”
“谁知道,听说是他男人最近同人做生意,赔了些银子,江妈妈贴了不少。”绿盏又说:“我看到好几次,都是他蹲在后门上.......”
如此听着,林氏便有些眉目了。
一时江妈妈推门而入,见两个女使站在原地说话,便有些不高兴道:“成日都偷懒,买你们来是享福来的吗,莫不是还想着学府里几个骚蹄子,想爬床做姨娘的。”
这话委实难听,两个姑娘也不敢明着怼她,就悄悄退了出去。
“贱蹄子,”她低声啐道,嘴巴里还念念叨叨:“一时不留心,就要闹事故。”
“江妈妈,”林氏抬头看着她,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好像从未在意过江妈妈的言行,当着她的面,呵斥她的女使就罢了,嘴巴里还这么不干不净。从前,她都避讳着,如今俨然这屋子里,像是她在当家做主。
“哟,吓我一跳,夫人在呢。”
“这几日,江妈妈很忙吧。”
“哪里的话,替夫人办事,岂敢抱怨。”
“我有一件事,很想问一问江妈妈,”她道:“江妈妈与李嬷嬷,似乎很要好?”
江氏尴尬一笑,说道:“因她是老夫人跟前的人,走动些,也能打听些事情。”
“想必,我屋子里这红娘茶,妈妈也说给人听了吧。”
“这......”江妈妈忙否认,说道:“这都是私密的事儿,岂能说给人听。”
“那你告诉我一句,”林氏有些薄怒,咬牙道:“这东西,怎么就到了崔密祯的茶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这东西有药效,年轻媳妇才会用来傍身,如今他出了事,难道还要疑到老夫人那儿去,"林氏越发激动,涨红了脸,将瓷瓶丢到她跟前,怒道:“你是生怕我在这府坐做稳当了,就用不着你了是么?”
“没有没有,”江妈妈落下泪来,忙哭道:“姑娘,奴婢岂会害你,是李嬷嬷说的,若是促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老太太也会感激夫人,奴婢只放了一点,并没有......”
林氏倒吸一口冷气,竟真是她做的。
“够了!!”
"你何苦口口声声为了我,我当真受不起,"林氏叹了一口气,无力道:“这事我也保不了你.......”
“夫人,夫人你不能撇下我呀。”江妈妈当真慌了神,家里那个赔本的丈夫,没营生的儿子,都指望着她这点微薄的月例银子,忙说:“奴婢糊涂,不该听信小人......”
“信阳庄子上缺个管事的人,江妈妈就去庄子颐养天年吧,”林氏滚下泪来,说道:“只当你奶我一场的情分。”
“夫人......”
“大人已经知道了,崔密祯也早知道了。”
如此一听,江妈妈便瘫坐在地上,一时便安分了下来,再不敢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