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楼前,李幼陵酒足饭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小舅舅,吃的怎么样?这观花楼的酒食不错吧?”
独孤理跟在他身后,身侧人影幢幢,都与自己无关,“哦。”
“哦什么哦!你以后要经常在这里了,长安多好啊。”夜色正浓,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李幼陵大手一挥,马车便跟了过来。独孤理固执地说道:“你走吧,我要去见我大哥。”
“你……你还真是,跟你大哥感情好。据我所知,他不是你亲哥哥吧?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叔。”
“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不是也有大哥吗?你大哥对你不好吗?”独孤理反问,今天在朝堂上,他连皇帝的脸都不敢看。
“好,当然好,我能活着,够好了。”李幼陵苦笑,“他是皇帝,其次是我哥哥。我是越王,其次才是弟弟。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种不需要任何地位来衡量的兄弟情,不像我们,总要算计。”
独孤理嗤笑,“有钱的王爷羡慕漠北的莽汉,这是什么道理。”
“走吧,世间的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李幼陵上车,对着独孤理伸出手。
独孤理后退几步,依稀可见李幼陵脸上的失望。“越王,我之前在《庄子》里看过,有一种海鸟,翱翔于天际,鲁国国君太牢以迎,歌舞以待,用自己最好的礼节对待它。然而海鸟却惊惧不已,酒肉不进,三日便死。”
李幼陵眼波流转,明白了独孤理的意思。他长舒了一口气,“小舅舅啊,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但谁能像海鸟一样自由?咱们都是人,活着就得有规矩束缚,这里是大周,不是无何有之乡,大椿那样的树,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你总想着去个没人管得了你的地方,可我告诉你,从你和慕容策投降的那一刻,你们就得看人脸色过日子,我的耐心有限,不会陪你玩太久。”说罢,越王换了副面孔,关上帘子,“长安街巷纷杂,都尉要是不认得路,本王送你回去。”
独孤理只好跟着上了车。一路上,越王始终不发一言,他便不自讨没趣,掀开小窗帘,望向街道。快要到驿馆的时候,越王终于开了口,“你还是不想么?太子年幼,尚缺武官,你比东宫那些花拳绣腿的好多了。只要不出意外,跟着太子直到登基,就是从龙之功。”
“越王,你已经有很多了,不是么。为什么还想着要把我拉进来呢?”独孤理转头看向对方,“你为什么不能知足一点。”
越王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独孤理噎了回去,“没……没什么,我走了。以后你多去马场走走,不然老了就会变得又肥又丑又油。”
“我……”越王被气得说不出话,“我知道了!上巳节就去!你赶紧走吧!”
孟府的灯歇了一半,孟西洲房里的灯却还亮着。他点了几根蜡烛,细细端详着在北境都督府时褚司南送他的那把刀。
它还没有名字。
他抚摸着刀鞘,未娶妻的他就像看见了心爱之人那般,舍不得移开目光。自小师父就说他是个武痴,别的孩子都在青梅竹马,讨取功名,他倒好,一心只想着去边疆。孟西洲怀念北境的雪,虽然那天儿很冷,手脚都冻僵了,回到屋子里,靴子湿透,要围炉烤火大半天才能缓过来……但他知道,那样的日子才最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