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丹药是谢雪明送进宫的,在她装病那段时间。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李瀛移开目光,透过纱窗望向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官船上是何景象,谢雪明心口上的血止住了没有……
许多念头纷乱地在心里转了一遭,最终归为平静。
夜色晦暗,李瀛吹熄了沈谙之留下的渔灯,躺在陌生的床榻内,酥酪睡在脚边,呼呼地打起呼噜来,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
它倒是睡得好,李瀛不由一哂,脑海中莫名的情绪慢慢褪去。
她闭上眼,那双黑阗阗瑞凤眼犹在眼前,平静中透着疯魔,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要透过肌肤,一直看到她心里。
逼仄的茅庐内,湿漉漉的血腥气幽幽浮动,从那人心口流出来的血,如影随形,几乎要溺死她。
李瀛猛的睁开了眼,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些,风吹动窗牖,声声细响,今夜注定无眠。
翌日,天色放晴,新雪笼罩四野,沿着碧瓦落在檐下,青俪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早了,却看见一道绯红身影寂寥地立在屋前,小狗活泼地在她脚下打圈。
李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静水般的眸子微微低垂,莫名有些黯淡,对青俪道:“我们该走了,免得有人追来。”
柴门被推开,沈谙之提着竹屉笼从外面回来,正巧听见这话,对她们说:“昨夜下了好大的雪,江上结了冰,水路不通,还得等冰化了才能走。”
水路不通,只怕官船也没走,还泊在寒江之上。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船上若无医师丹药,岂不是会死。
李瀛蹲下身,抱起酥酪,将那软白蓬松的团子抱在怀里,白团子往她怀里拱了拱,尾巴摇得像蒲公英。
这几日只能暂时住在这里,早膳用的是煎鲮鱼,煎得金黄,配上酸甜的林檎毕罗,以及冰凉软绵的酥酪。
沈谙之洗净了手,细致地剥去鲮鱼的尖刺,放在李瀛前面,堆在瓷碟里,任她品尝。
李瀛没有动那碟剥好的鲮鱼,目光落在雪白细腻的酥酪上,此地毗邻江水,地处偏僻,远离县驿,酥酪制作复杂,用料精细,岂是短时间能做成的。
“这碟酥酪从何而来?”她问沈谙之。
沈谙之愣了一愣,剔去鱼骨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低声道:“是别人送来的。”
……
“郎君,你伤重至此,为何还派人给娘子送膳?”
武殊本不敢问,闻着一室汹涌的血腥味,看着自家郎君虚弱地吩咐记得给李瀛送膳,他着实忍不住。
昨夜李瀛刺了他一刀,今早他一醒来,便吩咐人给她送膳。
不仅如此,郎君甚至提前在那处小村庄埋伏了数百位缇绮,如此大费周章,像是生怕李瀛消失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稀奇的事么。
谢雪明跽坐在红罗帐内,面色有些苍白,神色却很平静,安静地听着暗卫回禀有关李瀛的一切,听到沈谙之为她剥鱼,眉眼渐沉,又听见李瀛没有动那碟鱼,眉宇缓缓舒展。
直看得武殊咂舌不已,在心内连连称奇。
郎君彻底无药可救了,这颗心,已经全部系在李瀛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