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花明带着怒气展开,一看清上面的字,手瞬间一颤。
上面赫然写着:茜草染裙,李瀛毁容。
这是……让她想法子让李瀛穿上用茜草染色的裙子,借此毁掉李瀛的容貌?
谢花明下意识用力攥皱纸条,再抬头,那位奉酒宫女已经不见了。
给她传讯的到底是谁?是谁既厌恶李瀛,又洞悉她的弱点?
借她之手来除掉李瀛,那人岂不是把她当刀使。
谢花明悄悄将纸条投入脚下的暖炉,只当从来没看见过。
乳娘怀里的小公主忽地放声哭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谢花明连忙接过公主,熟练地抱在臂弯里轻声哄着,对新帝道:“陛下,琼儿这是想爹爹了。”
新帝淡看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隐隐的不悦,“此处吵闹,你带着琼儿先回去。”
谢花明进殿才坐了不到一刻钟,讪讪起身,抱着公主离去。
临走时眸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李瀛身上,眸底闪烁的光冷细幽寒。
月没参横,筵席散后,李瀛坐在肩舆上,宫人准备起轿,乾清宫陡然追出一个文官打扮的青年男子。
“二娘子!你与李氏福祸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如今做了宠妃,也该向陛下求个恩典,福荫母族!”
说这话的人是李瀛的嫡兄,前朝刑部侍郎,如今的白身李纶。
一朝改朝换代,他从正四品刑部侍郎沦为白身,地位大不如前,自然急着要讨个官衔。
李瀛双手放在肩舆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不置可否,“伴君如伴虎,此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李纶喜出望外,“那二娘子是愿意为兄长我筹谋了?”
“再说吧,”李瀛漫不经心,不再理会他,兀自吩咐宫人:“起轿。”
李纶眼睁睁看着李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脸色逐渐阴沉。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李瀛似乎并不打算帮他。
“李郎君,”身后有人鬼魅似地唤他,“我家主君要见您。”
……
悬着李氏族徽的马车内,李纶面前的木案上散着一垒竹简,上面印着数个殷红的指印,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
幕后那人手段不可小觑,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查到了如此隐秘的前朝旧事。
他本以为,随着天子易位,那些知情人也会顺理成章地死在新帝征伐的路上,成为城外青山上一座座废弃京观下的累累白骨。
他缓缓闭目,想起那人跟他说的话,只要他上书让李瀛入皇陵为先帝守灵,那人便会销毁他贪墨的罪证,还会扶持他重回庙堂。
只要牺牲一个李瀛……就能重新立足天子堂前,重新过上缓带轻裘,一呼百应的日子。
很划算,不是吗……
李纶指节轻叩凭几,再睁眼时,已然有了主意。
他猛然叫停马车:“回去。”
这厢,李瀛回到承露阁,已然夜深了,宫人说尚服局新送了件华丽的襦裙来,许是为了讨好她这位圣眷正隆的宠妃。
她闲着无事,点起灯,借着琉璃灯里游走的微光看了看襦裙,眸光一闪,没碰一下,命人收了起来。
正要歇下,敬事房的内监喜气洋洋来报:“娘娘,陛下宣您侍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瀛从被窝里爬起来,急匆匆地梳洗打扮,似乎想起来什么,对宫人道:“陛下喜欢看我穿红,你去把尚服局新送来的襦裙拿来。”
她换上那身丹红襦裙,简单地绾了个云髻,随意地用口脂抿了抿唇。她的唇本就艳,一点薄红更添上几分惑人的姝色。
负责抬轿的宫人只在夜色下看了她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惊艳,几乎是同时呆愣了一瞬,屏住呼吸,低下头不敢多看。
李瀛来到养心殿,徐徐走入殿内,在德茂的指引下径直走入养心殿内室。
明黄鸾帐内,倒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新帝身着里衣,慵懒斜倚在床头,见到李瀛后随手拍了拍身侧的龙凤被衾,示意她上前。
李瀛上前,跽坐在床边,几乎半跪着,俯下身,红烛映照着她低垂的眉眼,两泓黑眸如静水清澈潋滟,有光浮动。
新帝眸色晦暗,随手拿起矮几上的玉如意,轻轻挑起她披在薄肩上的大红帔帛,帔帛滑落,露出坦领下的肌肤。
不是想象中的白皙细腻,上面浮起一小片密密的红,一颗一颗的,像是起了疹子。
帝王怫然,玉如意被掷在地上,落在厚厚的地衣上,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