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发少女的眼睛生得圆而大，眼尾微微下垂，曾被好友戏称看人的时候与自家狗狗讨好卖乖的目光一模一样，此刻里面碧色的春水被风浪搅动，不停地翻腾奔涌。

伏黑惠也吓了一跳，随后有些懊恼，刚才沉浸在思绪中都没注意外面渐近的脚步声，以至于发生如此尴尬的场面。

他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之前无意中在角落与偷听无异的行为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正犹豫要不要先道个歉，却见未名竟脸上的震惊已经消失，红霞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未名竟绞着自己的衣角，率先出声：“伏、伏黑君，好、好巧，你也在这里午休啊。”她尴尬一笑，目光游离，似乎觉得自己的开场白很逊又捂着脸小声地呜咽了声。

伏黑惠视线从她乱翘起来有些炸毛的头发上挪开，在她额头青紫的瘀肿上停住，下一秒别开头摸着自己的左肩开口道：“嗯。”

两人默契地略过心照不宣的尴尬事件，干巴地聊了两句，面对面安静下来。

“这、这样啊。我是回来拿餐布的，不是故意......”未名竟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简单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原因，但还没说完却猛地顿住。

这样似乎又把两人极力要隐藏起来的事掀出来曝晒在阳光下，让凝滞的空气更加焦灼。

反而是伏黑惠下意识地侧过身体，从堆满杂物的狭窄楼梯通道上让开一条路。

未名竟掐了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极力恢复镇定，疼痛暂时让乱糟糟的思绪清明几分，她勉强扯起笑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伏黑惠，“那，再、再见，伏黑君。”

她礼貌地告别后蹬蹬蹬地埋头从少年身边经过。

在伏黑惠以为这事就此结束的时候，未名竟在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停住脚步。

未远去的脚步声让伏黑惠不解地回头，只见橙发少女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纤瘦的背影在停滞片刻后绷紧，她转过身。

明媚的橙发在空气中划过一抹灿烂的弧度，身后刺目的光被悉数挡住，背着光她脸上蒙上一层暗色的阴影，可那双狗狗眼亮极了，碧水荡漾拍打着岸堤，浪波冲天而起。

“虽然可能会让伏黑君感到困扰，但......”未名竟咬着唇，停顿片刻，勇气积攒到顶点后倾泻而出。

“比起让你在那种糟糕的情况下知道我的心意，我更想亲口告诉你。”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伏黑君！”

水波四处溅开，在炙热的阳光下逐渐湮灭成稀薄的雾气，朦胧地飘在恢复平静的水面上。

说完，她没看对面人的表情，转身跑进耀目的阳光下，砰的一下门被慌乱合上。

未名竟贴在有些锈迹的门上，脱力般缓缓蹲下抱着腿，耳朵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后的动静，等了会那道原本停滞的脚步声才重新响起又渐渐远去最后再也听不到。

“啊——”未名竟额头重重磕在膝盖上，“笨蛋笨蛋笨蛋，我是笨蛋吗？”

这是合适的场合吗？怎么一冲动就做出这么蠢的事！

呜呜，伏黑君肯定觉得我是奇怪的人。

转头就把森山里绘和四宫辉夜教导的‘千万不能主动告白’行动方针完全抛之脑后的未名竟后悔得不行。

她不后悔对伏黑惠袒露了自己潦草的心事，却暗恨时机不对。

才认识几天啊，就被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贴面告白，是个人都会觉得莫名其妙，而且会被认为很轻浮吧。

未名竟内心激烈挣扎，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死死捂住自己惹祸的嘴，可事已成定局，她只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甚至做好伏黑惠以后看见她就绕道走的准备。

她垂头丧气地起身收起那张导火索餐布，耷拉着脑袋下楼。

楼道两侧被堆放一些杂物箱子，甚至还有话剧社丢弃不用的背景板和道具，未名竟在楼梯拐角跨过地上那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马鞍。

垂落的目光在触及下层一道身影时猛地抬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面倚在墙边去而复返的伏黑惠。

不，也有可能他刚才就没离开过。

未名竟不知道是该先担心自己在天台门后那通发泄有没有被听到，还是紧张直面刚告白不久的对象。

还没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找出合适恰当的开场白，听到声音静等有一会的伏黑惠目光从她无措的脸上移开，开口道：“未名，下来。”

这语气，跟召唤自家的小狗狗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情绪上头的未名竟没有听出来，她有些喜出望外，完全没想到之前猜测的会被避开的情况没有成。

未名竟扬起笑容，哒哒地下楼在伏黑惠面前站定，乖巧地仰头看他。

莫名幻视玉犬蹲坐在地抬头求夸夸的伏黑惠轻咳一声，错开她晶亮的眼睛从口袋中掏出一管药膏递出去。

“给你。”

“诶？！”未名竟吃惊地接过药膏，在看到上面备注的治疗功效后，手指微微蜷缩，暖洋洋的情绪爬了上来，笑容在唇边绽放，正准备道谢却对上伏黑惠来不及转开的目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少年眉眼生得极好，眉骨弓起，在眼上布下一小片阴影，眼尾上翘，日常臭脸看人的时候显得压迫感十足。

可这时，未名竟似乎能从平静的湖面下窥见一丝暗涌，搅碎了湖色，在阳光下波光潋滟。

伏黑君，好像也不是完全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