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祭司并没有来。
他静静地聆听周围的虫鸣,那声音此起彼伏的,像一段有韵律的音乐。不知为何,他想到了继母宽胖的身影。她系着围裙站在简陋的后院里为父亲酿酒,用来酿酒的米饭蒸熟后飘来浓浓的香味,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继母身后上蹿下跳,吵着想要尝一口。
“这东西不是天天有的吃吗?”继母宠溺地对身后的男孩说道。
这样的画面,是不会出现在他和他母亲身上的。
祭司还是没有来。
难道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在山林里可笑地迷路了?左伊躺在那里想。
逃命的欲望并没能促使左伊站起来,反而是胃里的难受,让他最后不得不起身。
他跪趴在草丛里,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胸口。他想到默礼在不久前就是这样抓着他的衣襟责问他的。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左伊浑身发冷,四肢不住地颤抖,呼吸困难。当他以为这些症状开始减缓的时候,下一刻,他已经哇的一声将胃里的食物尽数喷吐了出来。
这真是糟糕的一夜啊。
吐完后,左伊撑着疲软的双腿站起来,膝盖在伸直时明显感觉到了疼痛,那是他之前一直不曾发现的。他跌伤了膝盖。
压在胸口的沉重感得到了缓解,却没有消失,就像每次宿醉后的头痛一样,总是带着漫长的余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他抱起地上的默礼的那一刻,也许从他看到卢扬荆权怀里的那张字条时,胸口的沉闷就开始了。
应该与酒楼的食物无关吧,左伊想,他在这家酒楼里点了无数次同样的菜,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左伊扶着山坡的一面,慢慢向下走。
风开始一阵接一阵地刮起来,吹散了荒林里的湿气和土腥味,让左伊舒服了许多。夜里的温度开始骤降。尖削的风声像极了女人的啜泣声,时断时续。每当左伊以为一切将归为沉寂时,狂风就又再次呼啸而来。
山坡的路开始变得平缓,左伊再往前走时,一只脚已经陷入了水里。
有银白色的光,星星点点的撒在上面。前方是一洼死水,水下的泥沙也许比两个人的身高还要厚。
他这才察觉到月亮已经出来了。清冷的月光,给人以凉爽的感觉,他不再感到恶心了。
左伊望着面前这片空寂的世界,逐渐有了困意。四周万物都显得如此朦胧,如此沉静。温柔的月光,像一丝一缕的薄云,漂浮在茫茫的黑暗之海上。
他想,过不了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不应该困倦的,这段日子里他几乎不曾在夜里睡过觉。
他想,他该去找自己的车,他的车就是他的家。他应该在那里面好好睡一觉,而不是蜷缩在这样的荒野丛林里。
默礼死了。黑系的人连他都敢杀,那么这将只是个开始。他们在正式宣战,他们还会杀更多的人……还有朗汀家,他为了接近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却仍然对他们的阴谋只知些皮毛。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困意像潮水般汹涌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左伊匆忙地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心想只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很快就能恢复精神。他只是太疲乏了而已。
只要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
他再也支撑不住,在恍惚中俯身趴在一块岩石上,很快就陷入沉睡。
风停了,地雾开始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