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那封情书不是孟惜荫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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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屿手上的绷带,只缠了几天就摘下了。
周一清早,孟惜荫随班级参加完升旗仪式,回到教室,看见陈青屿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他手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压在旧疤上面,一深一浅。
看样子,是已经好了。
他们之间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偶尔说上几句话,陈青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孟惜荫却隐隐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点儿难以言明的变化。
她是很敏感的人,总会小心翼翼地捕捉对方细微的情绪,可是陈青屿的情绪藏的太深,她看不透,也不敢深究。
直到周五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她因为不舒服请了假,上完洗手间,迎面撞见陈青屿从老张办公室里出来。
狭长走廊里,他们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孟惜荫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儿什么,潜意识里,她想他们已经说过好几句话了,关系应该要比别的同学好上一些。于是她眨了眨眼,问:“老张找你啦?”
陈青屿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她说话的语气过分熟络,似乎越了某种无形的界。
对方眉眼冷淡,看她的眼神疏离、冷静,像块碎了一角的冷玻璃,敞着锋利的尖角,拒绝她的靠近。
陈青屿没理她。
孟惜荫扬起的唇角慢慢耷拉了下去,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明明上周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她还以为,他会成为她在这个班级里唯一的朋友呢。
她的表情变化太过生动,明晃晃写在脸上,一丁点情绪都藏不住,整个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蔫了下去,完全是陈青屿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愣住,心口倏然一阵慌乱。
不该这样的。
他太恶劣了,这一刻,陈青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还是十恶不赦的那种。
可是,只要一想起她递给赵嘉树的那封情书,他的喉咙里就会一阵酸涩,像是吃了一块酸掉牙的糖,粘在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赵嘉树那么优秀,她喜欢他,无可厚非,嘉树惜荫,他们连名字都天生一对,而他呢,他什么都不是。
楼下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是结束了课间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在上楼。
陈青屿迈开脚步朝教室走去,经过孟惜荫身边时,她已经抬起脸,只是脸上没了刚才扬起的笑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一直到其他同学回来、老师走进教室,孟惜荫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个上午,陈青屿几次三番想找机会跟她说话,都没能成功。一是因为他一向沉默寡言,真要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二是班里那个宣传委员周濛一到课间就跑过来围着孟惜荫转,让他根本没有和孟惜荫说话的机会。
两个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他不想窥听别人的秘密,索性起身出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周濛还赖在孟惜荫的座位旁没走,他从狭窄过道里挤过去,恰巧听见她们的对话。
“哎,问你呢!赵嘉树有没有说什么呀?”周濛晃着孟惜荫的胳膊,眼睛亮晶晶。
“什么都没说呀。”孟惜荫很无奈,“我把情书给他了,他拿走了,但是什么都没说。”
周濛着急起来:“那他看了没有啊?”
“我怎么知道。”纵是孟惜荫再有耐心,也快被周濛的死缠烂打逼疯了。
周濛全然没有发现对方的崩溃,嘴里还在碎碎念:“什么都没说那就是还有机会……要不我再写一封?”
陈青屿眉心微动。
那封情书……是周濛写给赵嘉树的?
上课铃响起,周濛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一脸不情愿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过道空下来,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陈青屿捏着一支黑色签字笔,他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凸起,他侧过脸看向孟惜荫,对方正翻着一本厚厚的笔记,似乎全神贯注,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只是那笔记被她翻得哗哗作响,好像在跟谁赌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