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神的功夫,对方已经把地上的纸片捡了起来,放在了她的桌上。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把孟惜荫后知后觉想要说的那句谢谢堵在了喉咙里。她只好回到座位上坐好,英语老师很快走了进来,开始用单调乏味的语调讲解昨天周测的错题。
试卷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配合着英语老师毫无起伏的音调,几分钟就足以让人昏昏欲睡。孟惜荫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向那个座位和她只隔了一条过道的、刚才帮她捡画的男生。
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黑色签字笔,浓长眼睫垂着,看不见眼底情绪。他太瘦了,身上校服都松松垮垮,清瘦腕骨从宽大的袖口里探出来,上面有一道过分醒目的疤。
这是孟惜荫第一次注意到他。
一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少和班里同学打交道,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把自己隔绝在其他人之外。二是因为上了高三之后,学校开始实行按成绩分班的制度,每次月考后都要重新分一次班,她旁边的那个位置也因此换了好几次人。孟惜荫本就有些脸盲,换的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去记身边同学的名字了。
此刻她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对方的名字,再怎么说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学,肯定有印象的。
然而关于对方的记忆却如一页白纸,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孟惜荫有些懊恼。
座位离的这么近,她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难道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本事已经修炼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份小小的懊恼一直持续到了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孟惜荫才想起她有更加烦恼的事情——
她的美术作业被撕坏了,她要怎么去上课?要是被美术老师批评了,告状到她妈妈那里去,回家少不了又要挨一顿痛骂。
于是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跑去食堂吃饭了,孟惜荫还坐在座位上,望着摊在桌面上的几截纸片发呆。
重画一幅肯定是来不及了。
怎么办啊……
“要帮忙吗?”
正发愁时,男生冷淡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孟惜荫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抿起唇,呆呆地问:“怎么弄呀……”
对方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把那些纸片拿到他的座位上,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卷透明胶带和剪刀,沿着画被撕开的缝隙一点点仔细地粘好。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粘起来就好了呀!
孟惜荫看向对方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钦佩的炙热。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生的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继续操作着。
孟惜荫趁他专心粘画的功夫,赶紧悄悄看了一眼他桌角的周测试卷。姓名那一栏用随性潇洒的笔迹写着“陈青屿”三个字。
陈青屿。
孟惜荫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认真记下来。在陈青屿把粘好的画递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朝他露出乖巧的笑容,脸颊上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你啦,陈青屿。”
陈青屿的视线扫过她的脸。
孟惜荫被他盯的有些心虚,明明是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她却偏要装出熟稔的语气来,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一样。
空气过分安静。
窗外雨仍旧在下,淅淅沥沥,漫过斑驳的玻璃。
“你不去吃饭吗?”孟惜荫低着头把画卷起来,动作有些夸张,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饿。”陈青屿的回答言简意赅。
“好吧。那我先走啦,我得去上课了。”孟惜荫说着,弯下腰去找画板背面的背带。
陈青屿坐在座位上,歪着头看了孟惜荫一眼。她身量娇小,背上那块大大的画板压得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样子十分狼狈。
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起身帮忙,教室的后门忽然被人推开。
“荫荫,我等你好久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出来?”赵嘉树出现在门口,看见孟惜荫正笨拙地背起画板,立刻快步跑到她身边扶了她一把,“地上湿,别摔着了。我帮你背。”
陈青屿盯着那个一脸关切跑进教室的男生,身体慢慢回到座位上。
他认识赵嘉树。
学生会会长,永远的年级第一名,所有老师都喜欢他。
他叫她荫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