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荫望着眼前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材纤瘦高挑,穿一袭居家真丝长裙,堪堪盖过脚踝。她朝孟惜荫摆出灿烂的笑脸,“你就是孟小姐吧?快请进。”
对方的热情出乎孟惜荫的意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掌心细细密密地沁出汗来。她十分拘谨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穿上保姆递过来的拖鞋,局促地跟着郑雅意进了客厅。
郑雅意热情地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挥手示意保姆去泡茶。
“孟小姐,你那幅《霁色》画的真好看,我和我老公都可喜欢了!要不是已经有人拍下了那幅画,我都想把它买回来挂在卧室里呢。”
郑雅意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好像在外人面前一点儿也不拘束似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说出的话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对了,我能叫你惜荫吗?”
“……当然可以。”孟惜荫有点招架不住她这种自来熟的性格,眼神躲闪看向别处,心里默默琢磨着她刚才说的话。
《霁色》。
那是孟惜荫大学毕业后独立创作的第一幅作品,画的是一丛春日盛放的月季,名为霁色。
温婉柔和的藕荷色,在画纸上铺展开春天旖旎的温柔。那幅画在北城市中心的美术馆展出,出乎意料地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最后以十二万的价格被一位不知名的先生买下。
这对于刚刚毕业的孟惜荫来说,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可命运好像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在那之后,她创作的几幅作品都反响平平。孟惜荫这个名字,在美术界不断翻起的一层层海浪中,很快就被淹没了。
而郑雅意竟然还记得那幅《霁色》。
这让孟惜荫有种莫名的感激,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许多。她接过保姆递来的茶,用轻松平和的语气和郑雅意交谈起来。
“如果郑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很希望能得到这个机会,为您画一幅画。”
“当然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郑雅意搂过她的胳膊,语气斩钉截铁,“我觉得你画的肯定比我老公找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家画的好看!”
孟惜荫经不住她这样夸奖,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几丝羞涩的红:“业内有些前辈还是很厉害的……”
“厉害个屁!”郑雅意忿忿道,“就上周,我老公找了一个叫孙什么堂的画家,据说各种国际大奖拿到手软,结果把我画的比鬼还丑!那幅画现在还在我床底下扔着呢。不行,我现在就翻出来给你看,真的好丑!”
郑雅意愤愤不平地起身,不等孟惜荫说话就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卧室里走。她一进门便蹲在床边,手伸进那张豪华公主大床下面,去捞孙大师的画。孟惜荫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目光拘谨地在郑雅意装潢华丽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离她不远的梳妆台上。
国际名模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价值不菲的化妆品、耳环、戒指、项链,流光溢彩,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梳妆镜旁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里面搭着一条不怎么起眼的项链。项链的坠子坠下来,在半空中虚虚浮着。
孟惜荫倏然睁大了眼睛。
坠子的形状,是一片缺了一角的枫叶。
她是外行人,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打造,只看得出打磨的功夫极好,连树叶的骨架都刻的分明。顺着树叶的纹路,恰到好处地嵌满了精心挑选的碎钻,一颗颗闪烁着细碎的光。
房间里光线正盛,晃得人眼睛发胀。
“喏,就是这幅。当时扔的时候太生气了,这画框都磕碎了。”郑雅意拎着画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郑小姐,那条项链是……”
孟惜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间卧室里响起。大概是因为房间太大的缘故,显得有些虚浮。
郑雅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你是说这条吗?”她走到梳妆台边,从小盒子里把那条项链拎起来,在孟惜荫眼前晃了晃,“这是我老公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因为是一位知名珠宝设计师的作品,所以他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呢。前几天有朋友来家里做客,我拿出来给她们看了几眼,就忘记收起来了。”
“那位设计师叫什么名字?”孟惜荫的嗓音有些干涩,音节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陈青屿。青色的青,岛屿的屿。”
小小的首饰盒被盖了起来,那条枫叶项链随着郑雅意的动作消失在孟惜荫的视线里。
可是那个如棘刺一般扎在她心底的名字,却血淋淋地破土而出,扎破她的血肉,穿透她的胸腔。
陈青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