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邬玺梅想热些水洗澡,待水烧开后,她去提水时,竟发现锅里的热水已经没了。
水呢?
刚烧好的水,总不至于这么快就烧干了吧?
疑惑中,她看到地上有一串水渍,水渍一直朝卧房的方向延伸。
她顺着水渍寻去,来到卧房一瞧,浴桶里竟已装满水,她伸手进桶里试了试,水温正好。
不用想,邬玺梅也猜出是疾风做的。
她在房间里四下查看,并不见人,又到院子里看了一圈儿。院中安静,只偶尔有几声虫鸣。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人神出鬼没的,还是小心点好。
她将房门,窗门一一反锁,还将门窗上的竹帘放下,以遮挡视线,做了这些,她又将靠门的柜子推到门前挡上,这才安心。
她拆下发髻,脱衣下水。而此刻,屋顶上,一块巴掌大的洞口旁边,疾风单手枕在头下躺着,屈着一条腿,仰望星空,耳边不时传来的水声,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 * * * *
傍晚时分,北江镇总兵府内。
一亲兵入花厅,见罗域插手,“总兵。”
罗域见到他眉头微蹙,“老将军呢?”
“回总兵,罗老将军他不肯来。”
罗域不解,“为何?”
“老将军说,总兵此次赴京,危机重重,不可有失。有他在老家为质,朝廷才会放松警惕。老将军还说,他年近古稀,万事皆轻,唯愿总兵成就大事,肃清天下腐朽,为百姓谋福。如此他便得偿所愿,虽死无憾。”
闻言,罗域不禁眼眶泛红,紧咬着后槽牙才不致失声。他知道,这只怕是父亲的遗言。为了成就大业,为了报仇,父亲已然做了必死的决心。这虽然是他早有预料的事,但此刻,他仍心如刀绞。
他闭目半晌,最后深唤一口气,吩咐道:“明日启程,赴京迎亲!”
* * *
京城内阁之中,众臣齐聚,对罗域亲自赴京迎亲之事议论纷纷。
“没想到罗域竟当真敢来迎亲?”
“他不来就是抗旨。”
“可他难道不知,此来凶险?”
“他当然知道,所以定然也是做了准备的。”
“阁老,既然罗域如今已出平宁驻地,不如尽早动手,以绝后患。”
董季手捋胡须,垂眼沉思,“不急,他刚离开自己的地盘,定然多加着小心,这时候动手,恐怕事得其反,一个不慎,不但杀不了他,反而让他拿了举兵的借口。”
“那要待到何时才能动手?”
“若让他当真接了公主去,他便有了人质啊。”
董季浅浅勾了勾唇 ,不屑道:“公主自是不能叫他接走。老夫已安排了人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他一到,便插翅难逃。”
这时,有人提道:“可是,他若带精兵入京,莫不怕他对陛下与阁老不利?”
不等董季开口,已有人答道:“放心吧,他不敢,他那断了腿的父亲还在老家呢,若他真要在此次迎亲时动手,早该把他父亲接去北江镇了。”
“也是啊。”
“这个罗域也是徒有虚名,既有野心却不尽早安置好亲眷,这简直就是授人以柄嘛。”
董季撇撇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提防些。”
* * *
是夜,刘煜堂与董季在董家厅中密谈,部署此次抓捕罗域的计划。
烛光下,刘煜堂着着桌上的京郊地图道:“有这样的部署,只待罗域一到,他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董季捏须,眼里带着几分得意和轻蔑,“要不说,穆清河还是有些用处的。”
刘煜堂笑了笑,“只要这次除掉罗域,阁老便可后顾无忧的夺取大宝,登基为帝了。”
董季闻言深换一口气,他多年来的野心,终于就要实现了。
他沉浮官场几十载,早已令当今皇帝名存实亡,朝野上下尽皆是他董家门生,皆以他董季马首是瞻。但唯独罗家,手握重兵却偏偏不受他掌控。他本想借战事将罗家尽灭,但还是小觑了罗家在军中的威望。无奈下,他将当时给他出谋划策的小儿子董承泽交了出去。
之后他再想篡位却又不得不忌惮罗家,只要他篡位,罗域就出师有名,他便是替别人做了嫁衣。于是,他便以各种手段逼罗域谋反,如此一来,他杀罗域就是镇压反贼。只要罗家势力没了,这帝位便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部署,甚至不惜养废一个儿子,终于要得偿所愿了,他心情大振,背手望月。
“老夫多年盘算,等的就是这一日了。”
* * * * *
邬玺梅在自己的小院里住了有近一月,每天睁开眼,厨房里的水都是满的,院子里的柴都是劈过的,米面肉菜都是备好的。别说是洗澡用的水,就连洗个衣服,她前脚去取衣服,后脚盆里的热水就倒满了,待她晾晒衣服时,水盆又空了。反正就是一切体力上的活儿,她都不必自己动手。
邬玺梅一直以为是疾风,直到一日夜里,她被屋顶打斗声吵醒……
月夜下,屋顶上两个黑衣人一个使拳,一个用峨眉刺,二人交战数十回合,各自退到屋顶一端迎风伫立。
“你是什么人?为何整日在此偷窥?”使峨眉刺的人沉声质问。
对面的正是疾风,他拢了拢眼神,“你又是什么人?”
两个人都不答,就这么看着对方,眼神中疑惑且带着些许敌对。
这时,屋下门声响动,被吵醒的邬玺梅醒了,开门出来查看。待她到院中向上张望时,屋顶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
她皱着眉头,“奇怪,哪儿来的声音?”
“喵~,喵~”
这时,一墙之隔传来几声猫叫。
原来是猫啊?
邬玺梅松了口气,回房又睡了。
墙外,疾风拢着嘴又叫了两声,听见她关门声,这才放下手。
见状,峨眉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想这面瘫脸,竟还能这般举动。
“学得挺像的嘛。”
疾风剜了他一眼没说话。
峨眉刺双手往身后一背,将兵器收于腰间。一脸认真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方才我手下留情,无非是看你对这宅子主人并无歹念,且有保护之意。不过,她不是你该觊觎的,有我在,你可以走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这里偷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疾风在方才与对方交手时已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以他的实力,再加上他说的那番话,疾风大概猜出了此人身份,在沉默数息后,他转身没入了暗夜之中。
而此时,远处一棵树上,另站着一个人,飞鱼服,绣春刀,正是穆云川。
收到穆清河的信,他日夜兼程赶回梅陵,为的并非是抓邬玺玥,而是来告知她这个消息。今日连夜入城时,经过此间正看见屋顶上二人交手,见这二人皆身手不凡,不似普通人,便不动声色在附近观战。
直到二人结束战斗,一方离去,另一方仍在宅子附近坚守,穆云川逐渐感觉到,这俩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对方,而是住在这宅子里的人。
观察方才那两个人的武功路数,其中一人与封天会的杀手很像,都是没什么章法的搏命路数,且出手皆是致命招,反观另一人,则似乎并不想与他缠斗,像是在不断试探对方的深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穆云川看着宅院大门,心生怀疑。
*
待到天亮,穆云川在宅子周围打听,并没有打听到宅院主人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很神秘的女子,平日里鲜少出门,即便出门也蒙着面纱。如此一来,他更确定宅子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基于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两个高手,他怀疑此处很可能是什么组织的据点,很可能就与封天会有关。于是,他打算一探究竟。
他来到宅门前,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又敲了几下,里面有隐隐的声响,却无人应答。
邬玺梅听到敲门声来到门前,犹豫未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