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感觉却无法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透过双眼的缝隙,眼睁睁看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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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韩庭带人赶来。当他得知罗域不顾危险,竟带人离开北江镇寻人时,立刻便带了人马随后而来。到了此地听说罗域就在馆驿中下榻,这才安心。
但是在馆驿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人出来,他意识到不对,直接推开房门,就见罗域毫无知觉的躺在榻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韩庭传来驿丞问话,得知昨天罗域是带着个小子回来,但今早那小子就不见了。
韩庭明白了,这是邬玺梅为了离开罗域,给他下了药。
有人提议先解了药力,却被韩庭拦下,他看一眼榻上的罗域,“先把人带回去再行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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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罗域被带回总兵府。众人正不知该如何为其解这药力,罗域猛的睁开眼睛坐起,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离开自己时的场景,他是憋着气昏迷的,这时醒来,胸口剧烈的胀痛。
“噗!”一口鲜血从胸腔涌出,吐了一地。
“哎呀,快去请大夫!”福伯见状忙吩咐下人。
罗域知道自己不是中毒,而是气的,他无力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没事。”
“都吐血了还没事,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韩庭道。
罗域摇头,随即下地,吩咐福伯,“更衣。”
“总兵,你这是要做什么?”韩庭道。
罗域胸口起伏,气得眼角抽动,“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他见福伯不动,便自行穿衣。
这可把韩庭急坏了,“总兵,她执意要走,就随她去吧,何必执着?”
“再说,总兵带人出了平宁驻地找人的事儿,已经传开,如今外头正布了天罗地网要抓您呢,这时出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总兵。”
福伯在旁边也跟着劝,“是啊大人,韩大人说的是,这不是儿戏。罗家四位少爷,如今只剩大人一个,可不能再出意外啦。”
韩庭接着道:“而且,最近鳌军又有动静,前日探子来报,说关外十里已接连发现鳌军迹象。此时若大人有个意外,怕是这北江镇也难保啦。”
罗域却似没听见二人的话,披挂整齐便踏出房门。
门外,是护送他回来的五百府兵,见他要走,齐刷刷跪倒在地,队列从院内延伸到院外,一眼望不到头。
韩庭跟出房门,接着劝,“总兵即便不顾自己,不顾罗老将军,也不顾罗家,难倒也不顾这跟您出生入死的五千罗家军吗?还有那城外营中的十万将士,他们哪个不盼着总兵有一日还这世道清明?”
“纵是这些都不值一提,那么罗家另外三位将军呢?总兵也不欲为他们复仇了吗?”
“总兵你一人身系万人之众,怎能因一女子而致自身安危于不顾呢?”
说着,他也跪在罗域面前,“还望总兵三思!”
“望总兵三思!”
五百亲兵齐声呼喊,声音响彻云霄。
罗域望着这些亲自带出来的兵,瞬间红了眼眶,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他断不能辜负。
那她呢……
韩庭扯着他的衣摆,道:“大人举兵在即,她离开或许对她而言也是好事。他日战场厮杀,刀剑无眼,她一女子,大人如何护她周全?”
言及至此,罗域有所动容。他深换一息,牙几乎咬碎,最后闭上眼睛,挥拳砸在了墙上,鲜血登时顺着墙缝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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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域终究没有再去寻找邬玺梅,却在院中挥舞长矛,以此宣泄心中的痛苦与不甘。他腾空跃起举矛前刺,落地时双手握着矛杆向下挥打,矛尖重重砸向地面,瞬间击碎青砖,溅起无数碎石。
他不躲不闪,任由那碎石在手上身上划出无数伤口。伤口越疼,才越能覆盖他心里的疼。
就这样直到入夜,他体力耗尽了才瘫倒在床榻上。
他手里托着他换衣时发现的书信:
梅儿感激大人垂青,但梅儿不能陪伴大人左右,只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大人心怀天下,未来必成就大业,梅儿纵在天涯海角,也会为大人祝祷。望大人不要再来寻找梅儿。
看过这封信,他胸口又是阵阵胀痛。口中一遍一遍重复“梅儿”,直到入睡。
这天夜里,罗域于梦中猛然张开双眼,坐了起来。
“梅儿?”
“邬喜?”
“梅儿……”
“邬,喜,梅?”
想到这儿,他当即召来影子,“你沿途去江南一带,看有没有一个叫邬喜梅的人。还有,沿途若能查到她行踪……”
思虑良久,他咬牙道:“护送她回家。”
影子插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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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左家人为龙涎香犯愁时,左宗宣某日忽然到访,说是有要事见老太太和左宗宝。
老太太本不愿见他,但听门上人说是他这趟来与龙涎香有关,这才勉强把人让进了花厅。
左宗宣进门,对老太太仍像从前那样恭敬,深施一礼,“宗宣许久未给祖母请安,还望祖母莫怪。”
老太太不想理他,把脸往一旁扭了扭,不受他这礼。
左宗宣也不觉尴尬,又打量一旁的左宗宝,见他的确面色不太好,靠在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才确信他中毒未愈的事情。
“宗宝,你这气色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好?我还当外边儿传你中毒是假的呢。我该早来看你的。”
左宗宝翻了个白眼,冷然道:“你此来不是说有龙涎香的消息吗?就快些说吧,不必绕弯子了。”
见他们已不似从前那样好欺哄,左宗宣不再装腔作势,挺了挺身,轻笑一声,“我的确能弄到白色龙涎香,不过,这龙涎香本就难得,白色龙涎香就更是传闻中才有的宝物,要想得到它,这价钱可不低呀。”
左宗宝道:“只要是真货,多少钱,你开个价就是了,不必在这儿卖关子。”
左宗宣扯了扯唇,冷脸伸出五根手指。
老太太看了眼,眉头微蹙。“五千两?”
左宗宣不屑的摇摇头,左宗宝道:“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五万两啊?”
本以为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不想左宗宣竟还是摇头。老太太这下面露怒色,“你该不会是要五万两黄金吧?”
“你不如去抢!”左宗宝怒道。
左宗宣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都不是,我要的是,左家五成的家资。”
“什么?!”左宗宝与老太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换上气来。
左宗宣看向老太太,“祖母,宗宝可是您的命根子,左家五成家资来换他的命,还是值得的吧。您也不要觉得是我狮子大开口,毕竟这宝贝不是我的,人家就这么开了价,孙儿只是替别人传话罢了。”
左宗宝狐疑道:“别人?谁呀?”
左宗宣冷嘲道:“宗宝,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呢?人家不亲自来谈,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你就是问我,我也不敢说呀。”
“故弄玄虚。”左宗宝忍下口气,又道:“既然是谈买卖,那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机会吧?”
左宗宣摇头,“不行,人家说了,必须是五成,而且,是要农场,茶园,还是要船行地皮,得人家来挑。有一样不同意,人家就不卖。”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左宗宝怒道。
老太太气得闷下头,眼角直抽搐。
左宗宝并不是特别明白这五成家业对左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他只知道,没有龙涎香自己娘子怕是要没了。本来他看左宗宣这般嚣张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见老太太气成这样,他又开始担心,万一祖母看他这两日气色好了,会不会不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