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云儿起夜去茅厕,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就见里边亮着灯。小孩子怕黑,便顺着书房墙根儿下走,想借个光。
她没敢打扰左宗宣,所以在经过书房窗户时,特意猫下腰走,走到窗下,就听见里边的人说话。
“那个死老太婆,竟然打算将我逐出家谱。那正好,反正杀不了左宗宝,那就把她杀了,我至少还能分得左家一半家产。”
云儿闻言险险没喊出声,她立刻捂了嘴,两腿发软就地瘫坐,一动不敢动。
“眼下那个废物还有邬氏都不在,左家只剩下那死老太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你告诉香月,让她直接给老太婆下毒,越快越好。”
“是。”
说了这些,书房门打开,云儿慌忙躲进黑暗处。
富贵离开后不久,书房灯熄灭了,很快,左宗宣从房里出来,并四下环顾。云儿捂着嘴又往后挪了挪,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儿。
左宗宣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待四下恢复宁静后,云儿顺着墙根儿溜出院子,然后直奔后院,趁夜深无人时,她从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
直到离开自家宅子,云儿才疯了般朝左家大宅跑去。
黑夜里,云儿几次摔倒又爬起。这段路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长了,眼见天已经快亮了,她只怕赶不上将消息告诉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等她好不容易跑到左家大宅时,她双腿累到瘫软站不起来,就跪在门前使劲儿的拍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闷闷的敲门声,终于将门房的人吵醒。
“来啦来啦!”门房的人披着衣裳一路小跑,“这谁呀,怎么这么敲门?”
直待开了门,门房人诧异,“云姐儿?你怎么来啦?”再看她,跪着倚在门槛儿上,身上穿得也很单薄随意,却是满头的汗。“哟,这,这是怎么啦?”
云儿含着眼泪,“我要见老太太,我有急事……”
门人看她神色紧张不敢怠慢,匆匆将人带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这时候还睡着,不过已经醒了,嬷嬷进来传话说是云儿要见她,她本是不想再见左宗宣那边的任何人,想着要回绝,但嬷嬷提醒,“老太太,您还是见见吧,我看云姐儿的神色不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太太沉思片刻,“那你让她进来吧。”
云儿走进房里时,老太太已经被丫鬟婆子们伺候起身。老太太再次见到这个重孙女儿也颇为意外,短短数月,怎么更瘦了,脸色蜡黄,身上穿得单薄随意,看着像晚上睡觉,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跑出来了,头发还很凌乱。
老太太皱了眉头,“云儿,你这一大早的,是怎么来的呀?”
云儿先是在房里四下环视,看到香月不在,这才扑到老太太膝前跪下,哭道:“老太太,有人要毒害您。”
一屋子人闻言愕然,面面相觑。
老太太抚摸云儿的小脸,眼神不可置信。在她看来,左家大宅里再无外人,又有护院日夜看守着,谁能进来害她呢?
她半信半疑,甚至怀疑这重孙女儿是不是被那一家子给祸害疯了。心里莫名有些心疼,“你说的是谁呀?”
云儿抹着眼泪,“是,是,是香月姑娘。”
老太太怔了瞬,旋即苦笑,在她看来,香月是所有下人里,除了于嬷嬷最可靠的丫鬟,怎么可能毒害自己呢?
她摸了摸云儿的额头,想看她身体是否安好。
云儿也看出她的不信任,立刻握住她的手,“老太太,你相信我,我昨晚亲耳听见父亲说,他说您要逐他出家谱,所以他打算趁二叔不在杀了您,这样就能分到左家的半数家产。”
咝!
老太太倒吸口凉气,这逐他出家谱的事原本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若无内鬼,左宗宣又是怎么知道的?
于嬷嬷追问,“他还说什么啦?”
云儿道:“他还让富贵来催促香月尽快动手。所以,您千万别随意吃她送来的东西……”
正说话,香月端了热茶进来。
老太太习惯早上起来先喝口蜂蜜茶润肠胃,所以香月每日都早早起来冲茶,待茶晾至半温就给送来。只是平常她来时,老太太都还没起,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今日老太太不仅起了床,屋子里还聚了许多人。尤其在当她看到老太太膝下跪着的云姐儿时,她五官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香月觉得不对劲儿,当时转身出屋,老太太本来还不太信云儿的话,但见香月的反常,顿时生疑。
于嬷嬷更是反应迅速当即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快,把她抓回来!”
几个下人当即冲出去拿人。
“哗啦!”
一阵凌乱,香月被人抓回来了,可她手里的蜂蜜茶也撒了。
香月被按在地上,她哭着道:“老太太,香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如此对香月?”
于嬷嬷怒斥道:“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给老太太送茶,怎么看见人就跑啊?莫不是那茶里让你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怎么会呢?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平常的蜂蜜茶。”香月哭道。
于嬷嬷这时看向身边一婆子,婆子小声道:“那茶让她给摔了。”
于嬷嬷怒道:“你以为你把证据摔了,老太太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香月哭着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脚,“老太太,香月是您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怎么可能害您呢?您可千万别听外边的人胡说八道呀。”
说着,她瞥向旁边的云儿。
老太太左右看了眼这二人,吩咐旁边丫鬟,“你带着云姐儿到厅里吃点东西,再给换身厚点的衣裳。”
“是。”丫鬟带着云儿退出了房门。
之后,老太太再次看向香月,“我活了这把岁数,虽是老眼昏花,但一个人心里有没有鬼,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方才进门,看见一屋子下人还有云儿在,便连话都顾不得说一句就跑出去销毁证物,当我老太太看不出来吗?”
“老太太,香月真没有……”
“我念在你也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就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老实招了,我兴许饶你一命。”
香月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劲儿摇头,“没有,老太太你信香月,香月不会害您。”
老太太脸一沉,给于嬷嬷递了眼色。
于嬷嬷当即叫来两个壮实的婆子,“拉她下去打。”
婆子架起香月拖了出去,很快就从别的院子里听见香月的哭喊声。”
老太太道:“告诉她,她早点儿招了便罢,若还不招,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香月跟左宗宣能混到一块儿,本来就是贪图能当上有钱人家的女人,听说要被卖进窑子,那这辈子不死也完了,她也相信老太太能有这样的狠绝,她当时就服了软。
婆子们架着她回来时,香月屁股上已经渗出一片血迹,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老太太冷着脸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和左宗宣鬼混到一处去的?”
香月这才将她与左宗宣之间见不得人的事叙述了一番。
“宣,宣爷离开左家之前,曾经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传递消息,日后就纳我做妾。”
“哼,纳你做妾?你个蠢笨的东西。那左宗宣心比天高,他会看得上你?别说让你进他院子里,就是外室,他都不会要你。”老太太白眼道。
香月虽是把左宗宣招了出来,但心里却还是信左宗宣给她说的那一套,眼神里对老太太的话明显不服。
老太太如今也无所谓她信不信自己,只追问,“后来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