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凶险,你伤未痊愈。”
“吴云礼,本侯罚你平安归来。”
“云礼领罚。”
吴钧空闲的手拉起他的衣袖,凑到唇边,缓声诱哄:“定不会辜负小侯爷所望。”
一路摇晃的轿子终于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仇兰辞按了按隐隐不适的胃。
轿门轻颤,紧接着侧壁被踢了一脚,仇兰辞回了一下。
喜庆的轿帘被掀开,一只手伸了进来。
骨节分明,掌心粗粝,孔武有劲,令人心安。
曾几何时,仇兰辞轻信了这双手的主人,然后万劫不复。
如今,他又向他伸出手,邀他沉沦。
纤细的指节落在吴钧的手心,他紧握着将这支手的主人带了出来。
仇兰辞弯腰出了轿门,脚下踩到了那支红箭,吴钧突然将他打横抱起,不顾他的惊呼制止抱下轿。
吴钧牵着他跨过火盆,进入大堂,好像在告诉仇兰辞,他已是无路可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没有高堂在世,高堂上的是明和帝。
“夫妻对拜——”
四目相对,吴钧弯了弯唇角。
“礼成!”
子昕,恨我吧,永远别原谅我。
可你狠不下心。
行过同牢礼,仇兰辞被引入婚房,在榻边坐下。
他伸手探向被子里,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不该出现的东西在,松了口气。前世他被吴钧压在一床的花生莲子上,差点疼昏过去。
英英悄悄钻进来,给仇兰辞带了些吃的。她看着自家公子进食,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仇兰辞慢条斯理咽下口中之物,纳闷看她。
这便是坊间所说的,看女儿出嫁会流泪不止的母亲吗?
英英不知自家公子奇怪的想法,涕泗抹作一团,指了指刚刚带进来的红盖头,含糊着开口:“刚刚喜婆说要公子在吴将军回来前盖上盖头,好行挑盖礼。”
“好。”
“那个喜婆好啰嗦,把这破盖头看得比命还重要。”
仇兰辞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无奈笑笑:“毕竟是规矩,她也是做了半辈子喜婆,遇上这等不伦不类的结亲,难免慌张。”
英英撇撇嘴,公子就是心善,便宜了那坏将军。
喜婆开了个门缝,出声催促。
“奴婢先出去了,奴婢和自明都候在外面,还有仇十一,公子有事定要叫我们。”
“夫人盖头盖头!将军要过来了!”
仇兰辞没法,饮了口茶顺口,端着玉盘坐回榻上,将盖头盖好。
轻柔的红绸盖头并不沉重,但难免闷热。
仇兰辞视野被遮挡,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交叠端放在腿上。
像极了前一世的那个夜晚。
也许吴钧会再次饮下那杯下了药的合卺酒,破门而入,又或许他会推辞,相安无事。
仇兰辞又一次感受到那股久远的,令他毛骨悚然,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感,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恍惚之中,他听见一阵阵绝望而隐忍的啜泣,和喑哑干涩地求饶。
盖头下,仇兰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不对劲,他好像不对劲。
尖锐的疼痛不断刺向他的神经,思绪仿佛被凝滞了,接连不断的哭声吵得他耳鸣,不等他细想,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是谁?是要害他的人?还是吴钧?
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的皂靴再一次停在他面前。
寒光一现,一把匕首插入吴钧腹中。
他捂住口中的血,继续弯腰的动作,拿起喜秤,挑开仇兰辞的盖头。
五尺方绸落,两行清泪出。
吴钧终究是没忍住,一偏头,鲜红的血隐没在朱红的喜被中。
他用那只干净的手颤抖地抹去新婚夫人的泪水,发现怎么都抹不干净后,笑了出来。
“我这次没辜负小侯爷,怎么又生气了……”
仇兰辞思绪断弦,他机械般地抱住倒下的吴钧。
“啪嗒。”
匕首掉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香囊从袖口滑落,落在匕刃上。
吴钧吞了一口血沫,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他说:“别怕……兰兰……”
别哭……
“来人!快来人叫大夫!”
“吴钧!你别闭眼!吴钧!”
“吴云礼……”
“你别死……”
你活下来,我便不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