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闻言答应,但没动他买的那匹麻布,命伙计将丝绸挨个套进精致的布包袋后,又扯了一段最便宜的粗麻将所有布料缠过好,放进麻袋里不漏一点色。
周贤道了声多谢,抬头见时候差不多了,赶去县南城门跟秦丰汇合,之后继续采买。
柴米油醋等食物采买多在西区,因此卖吃食的小摊也就多了。这一通跑,大中午的周贤早饿了,也不管什么两餐制,带出的铜钱买了些吃食填肚子,顺便大方请了同伴。
搭车卖果子毫不扭捏的秦丰,在葱油饼递到自己面前时赶忙摆手。
“不了不了。”
食物金贵,钱也金贵,钱买的食物贵中贵。萍水相逢的哪能随便拿?
周贤三两口吃完一块,晃了晃饼笑道:“不白给,报酬。”
秦丰迟疑:“……什么活儿?”
半个时辰后,看着帮忙搬上板车的两百斤大浴桶、两百斤的大米白面和各式粗粮以及杂七杂八许多东西。他擦擦汗,觉得五文钱的油饼确实该吃。
干活是其次,主要是吃大户。
驴看着挺瘦,周贤没敢多买粮食,路上再加俩人,他怕给人家累坏了。
他笑眯眯看向同伴:“回吧?”
秦丰颔首。
现在刚过未时,回家还能做许多活。
路上经过提点得知,普通毛驴能拉一千多斤的货物,如今这些重量累不到。周贤点点头说学到了,牵绳赶驴。
这项技能不算太难,在老师傅的帮助下他已看起来有些模样了。
倒是旁边的老师傅憋了一整天,终于忍不住好奇:“你真是宝山村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主要是农家孩子泥里打滚,旁边这位花钱大手大脚,样样都买好的,种地赶车却样样不通,连驴能拉多重的货都没个概念,着实奇特。再宠孩子的人家也不止于此吧?
周贤奥了声,随口跟人解释:“我从前性子闷不受待见,常年待在宝宝山里,前几日遭遇家中变故大病一场,性格变了些,从前许多事也都不记得了。”他偏头道,“秦大哥回村找几个消息通的聊聊,应该就知道了。”
这也算奇闻,确实应该传遍了。秦丰家麦子早最近忙着夏收,紧接着就琢磨赚钱,攒家中儿子来年读书的束脩,忙得没空跟村里闲谈。
家中遭变故不是好事,一般人都不愿言说的,秦丰便闭嘴没多问。
奈何周贤想说呀!
早死的祖宗,偏心的爹娘,好赌的哥哥和可怜巴巴的他。他坐在板车右边,扒着手指将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周家事全将叭叭一通,尤其大骂一通害他背上一大笔债的狗东西周礼。
“真是一笔平白之冤。”
按照绥朝律法,死者债随财产一起转移给继承者,一般为其子女,这便是父债子偿。奈何周家上上下下一脉死个干干净净,反而落到周贤这个弟弟头上。
秦丰心中感慨一番,余光瞥见后车板上的东西,又觉不对:“那你这是?”
卖惨的周贤声音一顿,淡淡哦了声,自瞳底浮现笑意:“这你回村找个人问问,应该也能知道的。”
“我吃软饭啊,靠脸。”
他说的太理直气壮,吓傻了旁边朴实的庄稼汉子。一直到驴车停在秦林村村口,秦丰才恍恍惚惚跳下车。他往村里走了几步蓦然回神,又掉步回来道谢,顺便诚心劝说道:“周兄弟应当对雪哥儿好些。”
“那当然!”
周贤挥挥手,一脸爽朗地驾车南行,消失在乡间拐弯处。
想想车上许多物什都是女子哥儿讲究的,秦丰稍稍松了口气。世上拿媳妇嫁妆、靠娘子夫郎干活得以过活,还拿乔打骂振夫纲的孬种汉子不少,想来以周兄弟的为人秉性,应该不至于如此。
……应该吧。
不知还有人为他是不是渣男而担忧,周贤带着战利品,已赶车过了桥。
周家门口简陋的树桥是为了方便进村搭的,在村头以南二百米处还有座正经石桥,名叫清河桥,足够大板车进出,宝山村以及另一个村子进出宝宝山都是通过这里。
一车东西进村太招摇过市,周贤先过桥到山脚这侧,再沿河北上赶回家。
远远的,便看见自家对面的树桥上坐着一道瘦削的红衣背影。
午风过,披散的乌发摆动。
听见声响,雪里卿回首,看见男人与一车物品便明白成功了。他朝人伸出手问:“糖买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