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不带他去医院——颜檀的实习记录

“颜？”村长低声念了一遍，旁边的人又忍不住了，说他胡扯，“严什么严？骗人都骗到我们这来了，村里根本就没……”

“进来吧。”村长对齐寻露出笑，胳膊肘微杵了下刚刚发声的人，示意他别再讲话。

“……吴哥”

齐寻像听不出他们话里藏着的弯弯绕绕，站在那任人打量。

“村里前些年是有几户人家姓颜，不过后面投奔亲戚去了，至今也没回来，”村长笑得尤其和蔼，“那，先进村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跟他们联系上。”

齐寻没推拒，跟着一起进了村。村长乐呵呵的，邀他晚饭来自个家吃，路上他走在齐寻旁边，语气和缓地与他唠着家常。

问了点关于婚约的事情，齐寻只说自己都不记得了。村长的笑没褪下去，直到吃完晚饭才摸着诺基亚打电话。

刚刚饭桌上齐寻的模样引了不少注意，他自己若无其事，旁人倒如坐针毡，现在好不容易吃完，村长边拨电话边问齐寻，“要不你先去洗个澡？衣服就先穿我的。”

齐寻摇了下头，眼睛盯着村长手里的老式手机，意思明显。

“这么急？很喜欢你那娃娃亲？”

齐寻没回话，村长也只是随意一调侃，没多在意。他将电话簿上记着的号码都拨了个遍，无人接听。

“上面是颜家的电话？”

村长笑道，“是啊，怎么，看着觉得熟悉？”

齐寻摇头，还是那个说辞，“我不知道。”

十几分钟后，村长放下手机，遗憾地看向齐寻，“现在没人接呢，你先在村里住几日吧，等什么时候电话打通了我再告诉你。”

齐寻盯着他有些泛黄的牙，靠近嘴角的唇瓣被什么东西压了道略微深色的痕迹，说，“行。”

颜檀看见这桌饭才想起自己有许久没吃东西了。但似乎也没出什么事。

她时不时去看村长的眼睛，对方的态度与之前有了些微的差别。第一次，齐寻进村扫地时，村长肯定是在盘算着什么的，他眼里人是个货物。

而现在，虽然与之前差不了多少，但那算盘已经变了。比如，他现在完全没有要带齐寻去体检的意思。

颜檀快速思考完后就放空自己的大脑。

自从成为蟑螂后，她没再感到过痛，可最近几次的过度思考却似乎让脑子里长出了神经，那样细密又沉钝的麻木让她有些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个蟑螂。

而是人类。

她受不了这样的疼，现在能少思考就少思考，很多时候眼睛看到什么也会很快略过去。

村长领着齐寻去洗澡，颜檀没跟过去，她前往这家的老鼠洞，在本土蟑螂目瞪口呆的注视里躺下，不太想动了。

“……你是外地的？”

颜檀没回这个问题，“有吃的吗？”

“你旁边都是。”这儿的蟑螂挺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吃食。

颜檀随意对付了两口，吃完也没走。洞里的蟑螂也没再说什么，加顿餐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颜檀又等一会，估计齐寻应该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出去。找到齐寻住的房间，她爬进去，靠墙的桌面明晃晃地摆着合上的本子。

晚点村长敲了敲齐寻的门，说已经联系上颜家的人了，但他们最近有点事，要大约两个月后才能回来，麻烦齐寻在这等等。

齐寻说行。

齐寻就这么在生生村住了下来，他似乎突然对地窖失了所有兴趣，不仅没往那边晃，连目光都很少投去。

他身上属于人的部分越来越多，人皮也越来越牢，每天在村里走，听村民们聊天，去地里看看，有时还会帮着干点活，俨然成了这个村的一份子。期间村长召开了次会议，说要在村口建个祠堂。

颜檀就藏在齐寻的裤子口袋里，在有限的思考时间里回忆经历过的事情。她有时看见村长与当初说齐寻是骗子的村民在聊着什么，两人频频望向齐寻，目光里没什么善意。等她过去，两人谈的却是今年的收成。

在洞里的蟑螂叫嚷着饿时，颜檀想起了村里的诊所。她没像之前那样给蟑螂带死老鼠，先往诊所的方向跑去，那儿已经来了几个人，他们的咳嗽还不怎么严重。颜檀在这儿蹲守两天，等到了病最重的那个过来。

她动作麻利地爬进人类嘴里，又爬出来，很快找到齐寻。现在天色已经暗下，他正坐在床上，亮着灯看本子上黢黑的纸张。

颜檀兴冲冲地从地面爬到床上，又一路爬到齐寻颈间。

触须在他清醒时径直伸入他的唇缝。

若在之前的现实，齐寻不会有反应，但现在不同，他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与颜檀有关的线索，齐寻在下巴传来瘙痒时就低下眼睫，一条晃动的长触须甩来甩去，从他的鼻尖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