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
呈险僵硬地趴在旁边,跟颜檀隔了一点距离。
颜檀:“看他可怜。”
老蟑螂嗤了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落下它才注意到屋主人枕边堆着白花花的条状物,边沿的被单沁出些深色的水痕。
“面条?”
颜檀低低嗯了下,“看他可怜。”
“无用的同情心,”呈险瞥她,“这并不会对你一只蟑螂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也不会影响人类对你的看法。”
先不说人类会不会知道有一只蟑螂可怜他,单就一只蟑螂在家里这件事就会让他们受不了,更别提蟑螂爬上他们的床,把面条放了上去,人类看到这个只会尖叫。
有根面条的边缘甚至有细小的锯齿状痕迹,像被什么生物咬过……呈险瞅瞅颜檀,晃动的触须抽了下。
“确实没影响,”颜檀看上去完全没注意到别的蟑螂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我做一做也没关系。”
“随便你,”呈险重重哼道,“到时候撞了墙,别怪我这几天没有提醒你。”
“不怪。”
颜檀拿着叶子下去,今天比较亮,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点光足以让她看清路。
实习螂彻底消失后,呈险才擦了擦自己的腿,往床板缝隙里探了又探,最终扯出片薄薄的叶子,上面密密麻麻记了不少字。蟑螂族的文字不多,形状与人类的方块字类似,它们伟大的神从人类字典里取了笔画较少的字组成了蟑螂繁复的文化体系。
也因此呈险能将字写得很小很小,那片叶子才用了四分之一,但上面已经记了五千多字。
老蟑螂左顾右盼,做贼似的瞅一眼人类的躯体,从第三千五百根头发丝开始记。
人类有着大自然最完美的身体,高智慧,恰到好处的寿命,最丰富的食物。
他们受这么多宠爱,却不好好珍惜。像屋主人,就如此颓废地过了这些年。他不死也不活,就白占着个人类的身体。
呈险有点羡慕。
但没有办法,蟑螂本就低人多等,三年寿命它已经走到了末尾。
*
齐寻这一躺就是四天,没有固定早饭的日子,颜檀经常外出找食物,她把这一层的用户都熟悉了个遍。准确的说,是熟悉了他们的饭。
403的饭菜花样最多,406、407则比较单调,但跟404比起来,倒也算丰盛。
其余用户门口不堆垃圾,他们似乎有产生了垃圾就下楼丢掉的觉悟。
闲下来的空当颜檀把房间定级都测了遍,她做事情说不上有多认真,倒也没出岔子,呈险本着她只要不太努力就行的想法把那些定级评价尽数收下。
飞璇给她的叶子颜檀也看得差不多了。说是对齐寻的观察报告,可里面却更多地描述了另一个人——飞璇嘴里的44号,齐寻母亲嘴里的她。
对此飞璇给出的解释是,“44号比45号更具有人类所说的人格魅力,她的受欢迎程度也比45号要高,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时我更倾向于记录她。但由于后面44号突然消失,这份观察报告无疾而终,我就并在了45号的报告里。”
第一份的叶子看完了,颜檀抽出时间问飞璇要了下一份,她还没来得及开始看,卧室里的人就起来了。
人类完全没察觉到枕边多了一团面条,几天的发酵让这些白色的家伙黏在一起,外面甚至裹了层浅绿色的毛绒,又细又密,散发着隐隐的酸臭味。
齐寻脚步虚浮地从卧室里出来,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迟钝地抬起腕部在旁边摸了摸,一手空。好半晌,他才记起自己的手机被锁在了抽屉里。
裤腿上滑露出来鼓起的透明水泡,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液体。刚刚他走路的姿势也明显一瘸一拐,但齐寻半点没在意。
摸索着找来钥匙,齐寻把抽屉打开,将插在手机壳缝隙的电话卡塞了回去,然后开机。
等待的过程中齐寻双目无神地坐在沙发上,半阖的眼睫轻轻垂下,好半天才扫动一次。
等屏幕再次亮起,他也把视线放到手机上,页面跳出来好几个未接电话,他大致扫一眼,却在看到其中一串号码时顿住了要点退出的手指。
一秒,两秒,三秒……齐寻腾得一下站起来,却因为动作过急又踉跄着跌跪在地,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强撑着站起来后就快步往门口走,又急又乱。
直到他的脑袋哐当一声撞在墙上,这场闹哄哄的声响才停下。
梵西看眼颜檀,见她手里只拿着叶子,不由提醒道,“不记吗?屋主人难得对什么事情表现出在意。”
“你觉得会是什么?”颜檀问。
梵西猜不出来,“谁知道呢?他刚打开手机就急匆匆要往外走,总不能又听见了谁去世的消息吧?或者死去的人给他打电话了?”
话音刚落,它顿了顿,觉得这似乎还真有可能。
看看倒在地上不动的屋主人,看看旁边不发一言的颜檀,梵西默默地嘶了声。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