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疑星又动了动耳朵,感到自己摸到了关键:“封域的大小,神祇的能力,取决于香火是否旺盛,对吧?”
“没错。”段庭霜点头,随后在洛疑星好奇宝宝似的再次发问之前打断他,“有问题之后再问,先说正事。”
他向行复描述云疏的情况,只是没等他说几句,行复就打断道:“不用介绍,我知道他。我们算是……老朋友。”
“……?”段庭霜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带着些疑惑的神情。洛疑星眨巴几下眼睛,等待下文。
“他是继你之后,第二个可以和我交流的人。”行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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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两年前的事。那时的行复已经对他所在的小庙了解得极其深刻,他知道地面上有几块砖,哪几块砖有裂缝,他知道墙上的每一处涂鸦长什么样子,他数着门口那棵老枫树的叶子,哪片落了、哪里新长一片,他都清清楚楚。他将自己所在的供桌一寸一寸地审视了千百遍,即使再厌烦也没办法,因为他的世界只剩下这么大一点。
最开始,村里常常有人拜祭他时,他的封域可以笼罩整座庙,还能再往外扩展一点,看到老枫树和树上的麻雀。后来村里开始拆迁的时候,还有老人时不时来供奉他,这时他的封域就缩到了庙里。再后来,只有那位庙祝老婆婆还守着他,再往后,连庙祝老婆婆也走了,他的封域只剩下供桌大小。只有门口那棵老枫树像是怜悯他似的,即使他的封域萎缩到这个地步,他的意识仍旧能感知到老枫树的存在。
他就这样孤零零地待在黑洞洞的幽寂庙宇里,靠回忆过活,曾经听到的那么多愿望、那么多家长里短,被他反复咀嚼过不知道多少遍。直到两年前的一个雨夜,有个浑身湿透的人躲进庙里避雨,行复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供桌上的早餐饼干摸走吃掉。
“那是我的供品……”他嘀咕着。庙祝老婆婆临走之前给他放着的,他都没吃到……
“谁?!”出乎意料的,刚咬了口饼干的男人立刻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打量四周。
很难形容行复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所产生的情绪,惊讶中带着喜悦,乃至于喜极而泣——虽然他也没眼泪就是了。他已经很久没与其他生灵交流过了。其实他只和段庭霜说过话,在那之后没人能和他交流,但他至少还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聊作寂寞中的慰藉,后来他连这点慰藉都没了。
“虽然我没见过云疏,”段庭霜打断了行复的回忆,皱着眉,“但是据我所知,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我也这么认为。”行复说,“他不是妖类,也没什么修为的样子……但是他确实能听到我的声音。也许是命运吧。”
命运么……段庭霜不置可否。不过对于一直孤零零的行复来说,能有一个和他交流的生灵出现,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另外,”行复的声音顿了顿,带上点笑意,像是某人知道了某个秘密后,明明想说出来但又要吊着人胃口、所以压着嘴角的样子,“我想你们之前应该见过面。虽然你大概没什么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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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更遥远的事,距离现在有十年了。那时候的云疏还能称得上是个年轻人——当然,是已婚的年轻人。所以在旅游团里,他们一家的定位就格外清晰:带孩子来旅游的年轻夫妇。
他们报名的项目是雪山三日游,旅行社提供导游和向导,前者负责讲解,后者是旅行社雇的本地人,负责带路,如果团里有人想挑战攀登雪山,也找向导帮忙。
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他们团的向导很特殊,是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最奇特的是他是银发金瞳,看着完全不像在雪山本地长大的人。不过先不论别的,小伙子长得确实很帅,姜梦寒还念叨着让自家儿子就照着这个标准长。
云疏瞅了眼小家伙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才能长成向导那模样。
他们第一天的行程安排很简单,早上从酒店出发,到景区后就自由活动,愿意挑战雪山的人可以去和导游商量价格的事。中午统一吃饭,然后徒步游览雪山,傍晚前到达提前布置好的营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向导的外表太特殊,云疏一路上特意留意了这位向导的表现,发现这人实在颇为古怪。
和一直滔滔不绝的导游不同,向导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有人搭话也基本不吭声,导游不得不打圆场说这孩子普通话说得不好,所以比较沉默。此外,明明是向导,但时不时就玩失踪,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人,一旦旅游团要再次出发,他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默默在前面带路。姜梦寒跟他咬耳朵说向导会不会有点自闭症啥的,所以这个年纪也没上学,在这儿打工挣钱。
虽然心里好奇,但也只是停留在“好奇”这个层面,他和姜梦寒很快就把这人作为以后闲聊时可能提到的谈资,丢到脑后,专心享受起雪山的风光。只不过,他和妻子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旅行最大的麻烦,正在第二天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