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拖了,必须离开这儿才行……
顶着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四号头重脚轻地在笼子里打转。
这种灼热感前几天就已经出现了,但并不严重,而且每次抽血之后都会减轻,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今天这种痛感来得格外猛烈,四号的直觉告诉它,如果再不离开这里,会发生一些极其悲惨的事。
眼下已是深夜,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黑暗里,只有监控摄像头还亮着一点红光。尽管摄像头盯着它,但只要它能离开这栋楼,躲进其他和它一起被抓来这里的太阳鸟里,相信那些人大概率找不到它……而且只要它装得像一点,就好像只是误打误撞离开了大楼,本来就对它是否有灵智抱有疑虑的那位“老板”应该也不会执着于抓回它。
促使四号下定逃亡决心的,除了身体里越来越灼热的痛感,还有在它眼前只是虚掩着的笼门。今天那名给它抽血的实习生离开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关上笼子。这样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此后绝不会有。
终于决心行动,四号拍拍翅膀,艰难地、又好像只是不小心似的撞上了笼门。离开笼子后,它无头苍蝇似的乱飞一阵,最终盯准通风管道,钻了进去。哪怕可能死在管道里也好,它绝不要再待在这里。
*
几乎就在进入大楼的下一秒,洛疑星就意识到这里不对劲。
不是因为那些他根本看不明白的陈设、文字,不是因为阴森昏暗的氛围,也不是因为黑暗中唯一闪着诡异绿光的紧急通道标识,而是因为……鬼魂。
特么的这里为什么会有鬼啊喂!阴森森地飘来飘去,他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洛疑星当然见过鬼魂。师父超度亡魂时他没少凑热闹,但那跟这里的鬼完全是两码事。即将往生的亡魂,或悲或喜或苦痛,总而言之,生气勃勃,这里的鬼呢,死气沉沉的——呃,好吧,对鬼来说,“死”气好像才正常,“生”气才诡异呢——个个麻木不仁,只是到处转悠,看着也不像执念未消,更像是……
巡逻的保安。
这个想法让洛疑星打了个寒战。什么地方需要鬼魂当保安?阴曹地府么?但是师父告诉过他,地府是不存在的……那就只能理解为,有人刻意驱使鬼魂来看守此处……显而易见,那个被看守的事或物,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好在他的身形已经完全隐匿,鬼魂也看不到他。唔,对哦,见到此情此景,可见他的调查已经比在这儿待了半个月的段庭霜深入了?毕竟如果知道这里有鬼魂巡逻,段庭霜一定会告诉他。既然没说,可见这半个月来段庭霜甚至没能进到这里来。
带着这种小小的骄傲感,洛疑星开始四处转悠。这楼的内部结构很复杂,不像方方正正的楼房那样清晰,而是弯弯绕绕的,洛疑星在第三次和同一名鬼魂打了个照面后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鬼打墙,后来发现只是单纯地被绕晕了而已。好在每层楼都有标注着紧急逃生通道的平面图,仔细看几遍就不会这么晕了。
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虽说是调查,但洛疑星暂时还不打算进那些办公室里仔细看,毕竟就算监控拍不到他、鬼魂看不到他,但门把手被拧动、门被打开,那可是实打实的,不可能遮掩过去。再者,挨个翻办公室多没效率啊?好歹得先搞清楚哪里藏着最重要的资料再说。
就这样一路到四楼,每一层都有两到三名鬼魂,洛疑星心中也不由得涌上悲哀的情感——尽管地府、极乐、天国或许是虚妄,但死后的亡魂们亦当安息,而非被束缚在此处不得脱身。不谈盗猎,就算只是眼前这些鬼魂,都已经算是大大的恶行了。
正走到一处楼梯口,洛疑星蓦然停下脚步,动动耳朵——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很小很压抑的鸣叫,还有翅膀拍打声……
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走上几步,洛疑星看到了……呃,一只小鸟?
也就跟他手掌差不多大小吧,羽毛非常漂亮,前半段是鲜艳的朱红色,在一段渐变后变成亮黄色,在大竹坡附近的山林里他见过类似的鸟儿,但并不知道名字。话又说回来,这类鸟儿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盗猎?
凑近了去看,就会发现这只鸟儿表现得极为痛苦,蜷缩在地面上,翅膀无力地拍打着,似乎想飞也飞不起来。是受伤了,或者生病?
既然看到了,洛疑星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只可惜他并不会驱逐病痛,但至少他可以把这只鸟儿从这里带出去找兽医……
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异变陡生。那只鸟儿缓慢地张大弯曲的喙,发出压抑的、长长的、夹杂着痛苦的鸣叫,形体在微弱的光华中扭曲。随后——
洛疑星傻不愣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难以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那只小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看着也就七八岁、披着一件和刚才那只鸟儿的羽毛一模一样颜色袍子的男孩,正茫然地打量着自身。洛疑星意识到自己好像见证了一名妖类的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