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忧泽呆愣地坐在原地,被刚才那个陌生少年的言行扰得不知所措,但出于对追捕他的人随时可能再次回来的恐惧,他还是忙不迭地躲进了那个用来让这里的浣熊们休息的小木屋。
木屋里很暗,空间狭窄,气味也很难闻。即使如此,林忧泽依旧松了口气,趴在木板上,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光亮。
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他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虽说在小木屋外面的那些圆溜溜的浣熊们都是他的“同族”,可是在人类中长大的他对此根本没有任何认同感。有一只浣熊好奇地进了木屋想接近他,他只能紧张又带着点不自知的厌恶地推开它。其实这么干很不讲道理不是么?他才是外来者,属于鸠占鹊巢,还拦着原住民不让它们进来,可是……
透过木屋上木板之间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情景,游客已经很少了,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追捕他的人没有再进来。
他安静地趴着发愣。两天两夜没睡觉让他的思绪极为迟缓,想什么事情都要费很多时间。
刚才那个人——不,也许不是人,和他一样是妖类?——为什么那么兴奋呢?看到一只逃亡的浣熊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吗?那人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比如其实并不打算帮他,而是暂时稳住他,然后把他交给追捕他的人……
缺乏睡眠的大脑似乎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思虑和情绪波动,他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头疼得厉害……
“我回来了!”声音很小,但他听得很清楚。林忧泽回过神,看到刚才那名褐发的少年正蹲在木屋外面,手里拿着个大红色的水桶,“我把这个桶洗干净了,你可以躲在里面,我把你带出去。快一点哦,一会儿饲养员就回来了……布丁别闹,这个不是让你钻的……”
事到如今他似乎只能选择相信这个陌生人,不然呢?待在这里一旦被发现也是彻底完蛋,不如赌一把……林忧泽终于放弃了重重顾虑,快速地钻进那个水桶,随后就发现眼前一黑,头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砸了下来。是毛巾。大概是为了挡着他不被发现。
考虑得很周到……似乎是真的想帮他的样子。林忧泽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
现在是下班时间。
遂久市室内动物园有专供员工换制服的更衣室,男女分开,上班前和下班前都要更换制服,上级对这个管得很严,会因为员工不穿制服而通报批评。
洛疑星专门找地方徘徊了好一会儿,等到大家差不多都下班回家之后才悄悄溜进了更衣室,手里还提溜着装着那位浣熊妖的桶。这个桶算动物园财产,带走了铁定是要挨骂的,所以还是偷偷摸摸的好。
更衣室里已经没……啊不,还有一个人,正在脱制服。既然已经进来了,洛疑星也没法再出去,只好紧张地把桶放在一个角落,确认毛巾盖得很严实之后再假装淡定地去换衣服。
今天回去还要洗衣服……好烦……他摸了摸自己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短袖,很想叹气。
伸手去取自己的短袖时,原先换衣服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他,洛疑星一哆嗦差点把短袖丢到地上。
他对这个动物园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一视同仁地没什么好感,毕竟在这个地狱般的动物园里工作的能是什么好人呢?但是在这么多人里,他最讨厌的果然还是这个人!没有理由!
……不,仔细想想还是有理由的,这家伙居然是雪豹的饲养员!雪豹那么可怕的动物,它的饲养员肯定也不是好人!这是小熊猫对天敌的直觉!
段庭霜若有所思地从那个紧张兮兮的小熊猫和他身后那个大红色水桶上收回目光,并没有说什么。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同为妖类,这只小熊猫却对自己这么戒备,但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随他去吧。
等到洛疑星匆匆忙忙换完衣服,一溜烟儿提桶跑路之后,他才淡定地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走出更衣室,还没来得及欣赏暗红色中流露着些许暖意的晚霞,就在不远处的围栏边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名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一身休闲打扮,乍一看可能会以为是在闭园前没来得及离开的迷路游客,但已经和许多道士和尚打过交道的段庭霜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人身上的修行痕迹。一名突然出现在此地的道士……
——当然了,并没人规定说修行人士就不能旅游,然而只要联想到刚才洛疑星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段庭霜微微拧了下眉毛,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缓步向那名少年走去。
那人也在他靠近时警惕地转过头。对上目光,段庭霜从衣兜里取出证件晃了晃:“守法公民。”
少年的气势立刻缓和了点,也不多废话:“那么请配合调查。你刚才有见到一只浣熊化形的妖物吗?因其负有非法入境等多项罪名,我正在追捕它。”
段庭霜微微皱眉,因为那个蔑视性的称呼。
心念电转,但他表情毫无变化,只是摇头:“没见到,不过刚才确实隐约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