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一般寂静。
“你,说什么?”一道微乎其微的声音传来。
江绾依鼓足勇气抬起头,轻声道:“太子殿下,穆姐姐已经离京了。”
顾渊的神色一瞬间灰败下去,本就强撑的脊背迅速坍塌,整个人萦绕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他白着如玉似的面,嘴唇嗫嚅几下,还是嘴硬道:“怎么可能,她一介女流,又能去哪,定是,定是她还在生我的气,与你合伙欺瞒完我罢了。”
顾渊越说越肯定,对,穆潇潇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她只是还与自己赌气罢了,像她这么鬼灵精的人,怎么会一次就让他如愿,定要多搓磨几次。
曾经顾渊开玩笑似抱怨几句:“能获得穆小姐的欢心,可是费了孤好一片心血。”
穆潇潇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笑着给顾渊系上亲手缝制的香囊,里面是她一朵朵精心挑选的合欢花,只是因为顾渊常年头疾,难以入眠。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因为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顾渊笑着刮着她精巧的鼻子,拥她入怀。
往事一幕幕似在眼前,熊熊烈火在他眼中灼烧,他好像抓到穆潇潇小辫子般兴奋道:“江小姐,莫要同孤开玩笑了。”
江绾依可怜的望着他,面前的男子是天下即位尊贵的人,他似乎什么都有了,可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连自己所爱的人都留不住。
她抱紧怀中狸猫花灯,蜡泪堆聚在烛身旁,烛火微弱,灯芯快要燃尽了。
顾渊一颗心逐渐下坠,他身形摇晃,声音甚至都带有一丝祈求:“江姑娘,你且不是骗孤。”
江绾依道的话敲碎了顾渊最后一丝幻想,软糯的吴侬软语此刻却是催命符。
“殿下,穆姐姐七日前便已经离京了。”
穆潇潇离京的非常突然。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风和日丽的晌午,听月小筑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穿着一袭男装风流倜傥,甚至声线都有些粗犷的男子上来就直挺挺给了江绾依一个拥抱,吓得一旁的桐月厉声尖叫。
还未等江绾依反应过来,穆潇潇语速极快道:“江妹妹,我要走了,日后有缘再会。”
江绾依花枝乱颤的捂着胸口,呆滞片刻,手无无措地问道:“为何,是你还未放下太子吗,京中好男儿那么多,我们再挑别的。”
“不是。”穆潇潇捏捏江绾依脸颊,还是熟悉的滑嫩感觉,心下有些可惜日后可再也没有手福,真是便宜沈确那个小子了。
她正色道:“我挣扎过,努力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放下了,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不想再困囿于这小小的方寸之地,要知道,我父亲当年可是立志要走遍天下山水,现在,该我继承他的衣钵了。”
穆潇潇热热烈烈爱过顾渊,既然顾渊给不了他想要的未来,与其后来成为深宫中的怨偶,对面不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现在就分开,为彼此保留最后的体面。
“可是。”一股淡淡的失落爬上江绾依心头,穆潇潇是她在京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一向诚心待她,如今她要走了,江绾依全是不舍。
可是江绾依见过穆潇潇心如死灰的模样,见她如今谈起外面的天地光彩夺目,江绾依又由衷为她感到开心,她是真的放下顾渊了。
既如此,江绾依也不再劝她什么,她将一只紫檀木对牌递给穆潇潇,造型古朴不起眼,却散发着清幽淡雅的木香。
她郑重道:“凭此牌,在我江家的所有门店中,定当有求必应。”
“这?”穆潇潇犹豫。“太过珍贵了,我受之有愧。”
江绾依不由分说塞到她怀中,轻声道:“穆姐姐,带着它,一同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
穆潇潇一拉缰绳,策马扬鞭,她的眼中满是期待与兴奋,“走,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她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啸,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顾渊听完再也支撑不住,像老死的枯木坍塌向一旁倒去,一直默不作声挡在江绾依身前的沈确连忙凑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渊。
“呵呵。”
笑声满是森严寒栗,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凄厉,还带着咬牙切齿地恨意,“放下?谁允许她放下的?孤是太子,谁敢忤逆孤的旨意。”
顾渊眼中是浓稠化不开的狠戾,他死死盯着江绾依,眼中烈焰仿佛要将一切消失殆尽,“她有没有话留给孤。”
江绾依害怕地后退几步,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并无。”
顾渊怒极反笑,“很好,很好。”声音低沉,似是从牙缝挤出一般。
“江小姐。”顾渊愈愤怒,脸上却越平静,他冷冷询问,“希望你跟我说实话,穆潇潇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