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呆呆地站在那里,原来父皇也有和颜悦色的一面。
那时的兰贵妃只不过是个嫔位,哪里有如今众人俯首的风光,她不停地告诫顾衡,一定要讨昭德帝欢心,他们母子才能有好日子过。
是以每每顾衡见到昭德帝,都是小心翼翼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瞧见这样的顾衡,昭德帝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
那天脸上冰冷潮湿的咸腥味顾衡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自那一天起,顾衡便明白了,他要争,他要给给自己争出一个前程,给兰贵妃争出一个依靠。
沈确却并未如顾衡所预想的那般暴跳如雷,反而异常沉得住气。
他眼中的怒火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羁的光芒,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怎么,殿下怕了?”
顾衡立直了身子。
沈确继续加柴添火,他眼中星光闪烁:“若是殿下赢了,我便大庭广众之下给殿下磕三个响头怎么样。”
顾衡立刻望向他,黑目沉沉:“那若是孤输了……”
“那便劳请殿下,见到她便绕道走,离她远一点。”沈确斩钉截铁道。
“成交。”
顾衡盯着沈确的背影,暗自思忖,都说沈确在战场上十步杀人,百步穿杨,可传言终究是传言,耳听为虚。
更何况,他若真输了,也不损失什么,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顾衡要多少就有多少。
校武场上,比赛蓄势待发,众人皆屏气凝神,目光紧紧聚焦在这两位身上。
沈确迎着顾衡挑衅的目光,淡然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十只箭靶按照不同的间距矗立起来,此次比赛由顾衡与沈确依次朝箭靶射箭,看谁射中靶心的次数更多。
武乡侯府的嫡长子吴游兴冲冲地提议,单纯射靶多没有意思,不如两人策马出发,依次朝靶心射箭,岂不是更有趣哉。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强烈不容忽视的目光直直刺在他的身上,他一抬眼便与顾衡四目相对,吴游后知后觉才觉察出失言。
他装作不经意低头,垫脚轻轻后退退,飞快隐匿在人群众中。
直到那道逼仄的目光消失,他才长舒一口气,右手忍不住掌嘴,哎呦他这张破嘴净说些胡话,要是真让四殿下输了,场面到时候得多难堪,他们这群人的小命恐怕都得交待在这吧。
沈确挑眉一笑:“臣倒是没什么异议,不知殿下如何?”
顾衡轻哼一声:“来便来,本殿岂会怕了。”
两匹战马很快牵过来。
顾衡丝毫不虚,他长腿一跨,稳稳坐在马上,手中握的正是那把精心打造的华丽弓箭,满脸意气风发。
铜锣声响,顾衡驾着棕红色战马,如同离弦地飞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他紧闭着右眼,搭弓、拉弦,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接连几箭,都稳稳射中红心,顾衡脸上的笑意扩大。
“咚——”铜锣声响,比赛结束,整整十箭,箭无虚发。
顾衡将手中的弓箭扔给随从,随手拍拍掌心,得意地朝沈确挑眉。
没想到吧,沈确今日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上。
沈确低着头,顾衡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心中暗爽。
昭德帝酷爱围猎,他享受着追逐猎物的刺激与快感,能够忘却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所以顾衡是真切在箭术上下过苦功夫的。
人群中窸窸窣窣议论道:
“没想到四殿下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沈确不会输了吧。”
“就算是他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过是个平局。”
顾衡自得一笑,居高临下睥睨着沈确,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嘲讽。
“殿下好箭法。”沈确瞧着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箭靶,夸赞道。
他摸着身旁雪白的战马,马儿温顺地蹭着他的掌心。
沈确翻身上马,铜锣一响,白马四蹄飞扬,如风一般疾驰出去。
沈确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微微前倾,瞬间拉满弓弦。
利箭离弦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势如破竹,精准无比地将顾衡的箭从正中心折断,
满场顿时哗然:“这,这怎么可能。”
顾衡脸色铁青。
沈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再次搭箭、拉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每一支箭都带着凌厉的气势,飞向既定的目标。
整整十只箭,皆将顾衡的箭斩断,地上一片残骸。
顾衡面色阴沉得如同即将降下暴雨的天空,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沈确这是在做什么,是在羞辱他吗?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利箭,闪着寒光,直直向他飞来。
“殿下!”
凄厉的叫喊声响起,林中惊起一片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