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怡萌脱去穿了几天的家居服,换上一件买了还没穿过的花卉蕾丝连衣裙。
决定考研后,每天起早贪黑,泡脚频率都变低了,更别说花时间打扮。
能坚持每天洗脸,已经是对这个破烂世界最大的尊重。
这次与老友会面,唐怡萌报复性地化了个大浓妆。
上底妆、描眉毛、画眼线、贴假睫毛……
眼影要亮片的,口红要大红色漆光的。
唐怡萌喜欢买口红,丝绒的、镜面的、带闪的……
常用的却是一支没有颜色的唇膏。
没办法,在这所理工为主的学校里,同学们专心治学,扎马尾、背双肩包,整日素面朝天,她也不好太过出挑。
唐怡萌记得,上次用用这支正红色的唇釉是在学校宿舍。
她和熊贝儿把积攒下的化妆品铺开,相互给对方化妆。
熊贝儿给她挑了这个颜色,说是明星同款,外号“戛纳红”。
仔仔细细叠涂两遍,熊贝儿离远了端详一阵,骂了一句“妖精”。
这一句简直说到了心坎里,唐怡萌别提多得意。
换上鞋、拎上包,“妖精”出门了。
皮皮虾包了一栋别墅,十几个人一边烤肉一边叙旧。
看了一场电影后,众人转战东三环附近的海阔一号,在夜晚还没来临前,提前过上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皮皮虾在包房里支了两个牌摊,一桌扑克,一桌麻将,有人下场,有人观战。
唐怡萌没去凑热闹。
她不喜欢玩牌,记不住,也不会算,运气更是差到离谱。
从一进来,唐怡萌就被笼罩着流光的舞台吸引。
霓虹光束如彩绸般轻盈穿梭于暗夜,时而与幽蓝水幕碰撞出璀璨星河,时而与镭射灯光激荡出烟火旋涡。
唐怡萌甩下挎包,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用立麦唱歌。
《泡沫》《死了都要爱》《左手指月》……什么有难度唱什么。
她既不在乎能不能唱上去,也不在意唱得好不好听,仿佛全凭本能,不拼命喊上一通,就会憋死在这个醉生梦死的夜晚。
光飙高音容易头疼,唐怡萌换了一首舒缓的歌。
前奏刚过,新琢磨出的气声唱法还没派上用场,坐在沙发上的同学向唐怡萌高喊:“小栗子,你的电话。”
唐怡萌暂时把麦克风交出去,翻出手机一看,是叶沛良。
她快速出了包房,接通电话:“喂?”
外面没有唐怡萌想的安静。
走廊里放着极具法式风情的女声吟唱,迎面而来几个高声谈笑的中年男人。
另外还有流水瀑布、推车滚动发出的声响,零零总总,事无巨细,全部通过电话传到叶沛良的耳朵。
“你在哪儿?”叶沛良问。
唐怡萌知道这不是重点,含糊回答:“在外面。”
“哪个外面?”
“……”
突如其来的追问让唐怡萌既心虚又无措。
她以为叶沛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毕竟以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要向对方交代行踪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竭力回避的问题在叶沛良的追问下冒了出来,说了要好好学习,居然跑出来玩。
唐怡萌窘迫地转了个圈,抬头时恰好与路过的中年男人对视。
那人喝了酒,步履蹒跚地落在人群末尾,明明走过了,也要回头看,眼中的不怀好意昭然若揭。
要不是唐怡萌正在打电话,八成会直接过来问话。
唐怡萌知道他误会了。
她不想惹事,漠然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包房。
开门的瞬间,更为嘈杂的声音如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
皮皮虾摩拳擦掌了大半个晚上,终于让他等到机会。
他抓着麦克风,扭动着腰肢,倾情献唱他的KTV必唱曲目——《舞女泪》。
“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
荒诞的歌声,打牌的叫喊,隐秘的调笑……
各种声音咬合在一起,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唐怡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留在心底的只有电话里压得极低的抽气声。
她怕叶沛良误会,急急忙忙和盘托出:“我同学回国了,我们在外面唱歌。”
“男同学?”
“嗯。”
叶沛良罕有地泄露了情绪,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白天,他在研发中心和工程师开会,晚上到领盛资本分析项目。
因为工作忙,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备课、上课,又不想假手于人,所以和唐怡萌商量,把上课时间推后一周。
定下后又觉得不妥。
两周不见,会不会耽误学业?
叶沛良推了应酬,顾不上吃饭,终于腾出时间给她上课。
他没有在协调好后的第一时间打给她,因为怕她分心。
结果是他一厢情愿。
唐怡萌正在和男同学逍遥快活。
叶沛良自嘲道:“我以为你在学习。”
委婉的控诉落在唐怡萌耳里只剩讥讽,吼了半宿都没吼出去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唐怡萌勃然大怒:“学什么学,有什么好学的,不学了!”
“你说什么?”
为了这个电话,习惯一心二用的叶沛良没看电脑,没回信息。
他甚至没有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而是立于光华交错的灯火之上。
茫茫夜色里,一簇烟火在眼前盛放。
叶沛良问:“你不考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