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麦的声音虽然一听就知道她不再年轻,可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赋予她一副悠悠绵长、磁性婉转的嗓腔。
当她拄着拐杖缓步走进来,一张与声音适配度非常高的面庞出现在于祈安的视线里。
那是一张不再年轻,已经有细碎纹路攀爬的面容,而时间为她带来几分古典雅气的韵味,萦绕出她周身令人安心、富有亲和力的气场。
那些人类不该是在排斥她,于祈安的目光顺势跃过这位新进来的老人,却在对上后方人影时一顿。
于祈安不着痕迹地皱起眉毛,乌圆也压低嗓腔,溢出一声极低的戒备哈气声。
气场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乌圆的本质上还是一只猫,他对人类情绪与灵魂的感知远比其他人来得敏锐
——那个男子身上遍布阴郁的乌云,浑身上下全是压抑的色彩。
“阿兰,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刚进来的男子径直走向右侧首位,他没有递给屋里人一点目光,也没有和大家对话的打算。
他直接一屁股坐下,从他口中出来的敷衍道歉,就像是走个形式一样说得随意且毫无诚意。
馨兰在门口愣了一下,她稍作停留,没有马上入座:“怪不得馨兰说我们来的不晚,原来她带了两位新朋友啊。”
于祈安迎着她的目光,眼尾晕开一抹笑意:“您好,看来我不小心坐了您的位置。”
“没事,你安心坐着,我坐哪里都行。”春麦不在意地摆摆手,在乌圆身边入座,枯枝般的手掌将拐杖放好,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样了?你这些天可让乌圆担心坏了,年轻人啊,要多注意身体。”
于祈安唇边的笑容不变,可呼吸却停了一瞬,这个说法……不太对。
馨兰听见后一惊,忙去扯住快聊出事的话题,十分生硬的替于祈安回答:“他还是那样,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今天刚醒过来,目前看着没什么大问题,既然你们来了,那咱们就继续开会吧。”
于祈安用舌尖微微晕湿干燥的唇瓣,他呵出一声气音的笑,看来也不是所有高层都知道真相。
他刚想顺势接过这句话,让馨兰的话不再那么生硬,可一道视线冰冷黏腻地停在他的身上。
他抬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宋浩却是不甘心的,他的目光犹如扭曲缠成麻花的藤蔓,阴暗地蜿蜒爬行,将人捆住。
那两个莫名其妙加进来的人,让他想到了近日以来他受到的忽视与轻慢——馨兰的心不在焉、其余人的表面客气、背后疏离,以及那些阴奉阳违的下属……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
宋浩越想越气,干脆抬脚踹向桌子,将怒气发泄在一声沉闷的响声里:“喂,咱们自己的会议,什么时候能让两位外人在场了?”
这话一出,和谐的氛围骤然被消失,本就不想说话的其他人就更不想说话了,他们靠着良好的修养,脸色本来还能维持着没太恶劣,将厌恶藏的很好。
唯有韩令晖大大咧咧的冷笑出声,还翻出一个白眼,指尖拨弄着脑袋上红发卡玩。
真烦人,明明没什么能力,自己摆谱倒是摆得挺大,要是他的能力有他的嘴皮子一半不饶人就好。
她身边的秦晓冬都要把她袖子扯烂了,也没那么能阻止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什么外人呀,区长说了,这是咱们的新同伴。”
她笑意吟吟,刻意加重了“区长”和“新”字的读音。
随后她又假装很惊讶的模样:“呀,难不成浩哥觉得区长的决断不妥,有更好的想法啦?”
哎,阻止失败的秦晓冬无奈地盖住自己的额头,自己这个闺蜜就是这样的,上次在看方案时宋浩不在,她还能勉强克制一下自己,可现在……
呵忒,韩令晖觉得自己只是扔他一句话就算是便宜他了。
宋浩斜着犹如淬了毒针的眼尾,瞳孔往右边一偏,露出大面积的眼白,他不屑地抽动唇角:“呵……我有在和你说话吗?我在和阿兰对话,用不着你多嘴。”
“哈?”韩令晖的脸色一沉,立马就要与他唇枪舌战一番,可惜还不等硝烟四起,就被人强制用水泼灭。
“够了。”馨兰阖了阖眼,她望着宋浩和韩令晖谁也不让谁的模样,她生无可恋地制止这场闹剧。
“令晖说的是实话,那两个人将会是我们的新同伴,阿浩,不要再说了。”
宋浩被堵的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他吞下了更为激烈的反讽,本就狭长的眼裂上下颤动,眉骨按下的阴影衬得他掀眸看人时,投出的更像是蛇类般阴寒的目光。
“阿兰!”
他不甘心地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之前那个方案也是,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天一夜却被直接驳回,现在也是,明明是那个家伙先嘲讽的,他又没说别的什么,就被馨兰一通的教训。
那些人一定在看他的笑话。
宋浩恍然间以为那些人的目光变成了一道道尖刺,要在他身上刻出耻辱的痕迹。
他盯着馨兰,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扇了几个巴掌一样。
他用短平的指甲在自己掌心生扣出来了一道血痕。
该死,为什么要向着外人?
刚才那种看似端水制止的话,摆明了就是在给那个贱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