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在床上躺了一日,晚间终于起了身。
“小娘子起身做甚?快快躺回去,郎中说过你不能受风。”
“姐姐,这屋中哪里来的风?躺了一日,也该起来用饭了。”
信芳笑道,“原来是小娘子饿了,小娘子坐,我这就让同芳将菜端来。”
灵雨起了身,芙盈随她一同到外间坐了。
“灵雨,你无事吧?”
“你看我这般像是有事吗?”灵雨剥开了一个橘子,递给芙盈半个。
芙盈皱着眉,灵雨倒是精气十足,只是这张脸,“若是我还在花茶坊便好了,有了清香膏,便落不下痕迹了。”
灵雨却摆摆手,“无事的,我幼时也起过疹子,也未留疤。”
“对了灵雨,我与你吃的东西一样,为何我没事,你却起了这么多的疹子?”
灵雨方要拿橘子,听到话便收回了手,“哪有,我可比你吃的多了……想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吧。”
芙盈还要说,那边同芳打着帘子进来了,灵雨双眸炯炯地望着同芳打开食盒。荷叶粥、包子、白渫虀被摆到桌子上。灵雨张望着,同芳却将盖子盖上了。
“姐姐,只有这些吗?”
“还有一盘包子。”
“姐姐,我今日喝了一天的荷叶粥。”
同芳笑道:“这是王妃吩咐的,王妃怕娘子脸上落了疤,便嘱托厨娘这两日做些清淡的。”
灵雨含着泪问道:“这两日?”
同芳笑着点点头,“这半月都是。娘子想吃什么同我说,我命厨娘做了。”
“我想吃紫苏鱼。”
“郎中特意吩咐过,不能吃鱼。”
“我想吃炙鹿肉。”
“郎中也吩咐过,不能吃鹿肉。”
“我想吃羊肉包子。”
“郎中……”同芳方要说,灵雨一双美目瞪了过来,同芳将手中的包子向灵雨那边推了推,“娘子吃这个,这个包子能吃。”
灵雨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哭丧道:“素的……”
“郎中说过娘子这两日最好不要吃肉。”
灵雨以为她病这一遭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事,却未曾想过她的口粮就这般被断了。
同芳观望着灵雨的神色,安慰道:“娘子莫要忧心,待得娘子病好了,那些东西便可以吃了。”
灵雨心中悲愤,将同芳拿来的两碟包子都吃了。同芳想着灵雨心中不快活,又安慰道:“世子爷特地送来了玉露膏,也是在关心娘子呢。”
芙盈听到玉露膏眼睛亮了起来,“世子爷送了玉露膏给灵雨,”说着将头转向灵雨,“久闻宫中的玉露膏,价值千金,抹上之后可让肌肤滑嫩如新生,这样就不怕脸上留疤了。”
灵雨心中冷哼一声,午后王妃便叫了郎中,郎中走后同芳便将玉露膏送了来,说是世子送的,可是信芳昨日便和她说景孺送来了玉露膏。这两管子玉露膏,怕都不是景孺的意思。
同芳笑着指了指那个空盘子,“这菜也是世子爷吩咐送来的。”
……
意思就是若是没有他,她今日连水煮白菜都吃不上。
灵雨气倒。
*
“世……”清原方发出一个音节,身前的人便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郎君,人已经找到了,但是他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怕是……”
小山快步向前,推开了门。
清原连忙闪身进去,点燃了烛火。霎时屋中便亮了起来,小山环视一周,屋中空无一物,只有屋角之处立着一座石床,小山抬脚,向后挥了挥手,清原便退下了。
小山望着身下鸦青色的棉被,皱皱巴巴的,虽然也能御寒,但却比不得王府中轻软又鲜艳的锦被。床边一角凸起,小山知道,他窝在被子里。
“十年了,你还未习惯这种日子吗?”山中的夜间本就寒凉,屋中也没有烧炭。小山张嘴,哈气凝成一团云雾,连带语调无波,更添一丝寒意。
床上的人丝毫未动,仿若死了一般。
小山轻呵一声,“世子可知,这世间有多少百姓连棉被都盖不起,连饭都吃不上?”
床上依旧没有动静。
“若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便换个称呼,兄长……”
小山的话方说出口,身前的人便冲了上来,双手攥住小山的脖子,“谁是你的兄长!我的父亲是荣王,我的母亲荣王唯一的王妃,母妃只生了我一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来攀王府的亲戚!”
景孺疯吼道,随后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小山扑在床上。
景孺用力将小山压在身下,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一般,恨恨地盯着他。景孺在小山深潭一般的双眸中望见自己狰狞的面容。
小山一点都未挣扎,景孺回过神来,望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小山知道景孺发完了疯,随手一推便将景孺推到了一旁。
小山冷哼一声,“你当我想认你做兄长吗?”
两双眸子相望,两方对立,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