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的人白她一眼,在山道上一步一步往前,慢慢追赶。
“你能不知道我这个样子是谁害的?”她念叨一句,惹得前面的人捧腹大笑。
殷休停在转角平台,居高临下望着後土,脸上带着深切的笑,用同样的话术调侃道:“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犟的跟头驴一样,而且一到碰上梓荏的事,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一碰就爆。”
追上来的人站她旁边,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爽朗笑声蹦进耳朵,震得一阵儿一阵儿的。
“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们都得被她再捅个窟窿眼,到时候肯定闹得很难看。”殷休撇撇嘴,背着手一步两步往上走,“也不晓得我能不能拉的住那头倔驴。”
她的轻声低语落进後土耳朵,抬头看她一眼,手下意识捂住腰上那道伤口的位置,还隐隐觉得有些痛。
其实时微寒给她的那一下根本算不上很严重的伤,可那符剑上的煞气才是让她痛苦的根源,伤口会慢慢愈合,可缠绕在皮肉上的东西还得要很久才会消失。
墨山上到处都是掉落的树叶,踩碎的窸窸窣窣声一刻接一刻回荡,她垂首,瞧见那掉在阶梯上的松果。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出手,也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迟来的情绪让她想要为所欲为,可最后涌到嘴边的也只是一两句抱怨的话。
她在埋怨眼前这个人,她明明有能力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却偏偏像在看剧场演出一样,任由那些事慢慢发展,直到造成不可挽救的损失。
死了那么多人,一点没有唤起她心里的那点怜悯,心硬的跟块儿石头。
“我一早说过了,你心里的那个我是虚构出来的,我的实力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
“可你与天同寿,又怎么不会是那个凌驾在我们之上的人呢?”後土不相信。
如果她没曾见识过这人的本事,那这句话一定是会信的,可坏就坏在她见过,所以这一两句自我否定的话就像是谎言,她很强大,强大到令所有人畏惧。
“凌驾在你们之上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我,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代表真实。”
殷休停下脚步,两人拉开的距离一点点被落后者慢慢追上,甚至超过。
“我还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被使唤的那个人呢?”
她唇边带着笑,可这样的笑,更添了一丝讽刺的意味,是在嘲笑自己。
“不要不相信,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所有一切快要走向灭亡的时候拉你们一把,其他的得看你们自己。”
後土嘴开开合合了两三次,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想质问眼前这个人,难道就真的那么狠心,要看着所有人全都落入不可挽回的地步,难道才肯出手。
可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是地府存世以来诞生的第一个鬼医,与天同寿,与万物相接却又超脱自然。
就像她说的,她存活在这个世界的缘由,就是为了在他们快要走向灭亡的时候拉一把,就算到时候天塌下来,也不会是她去抗。
各司其职,各管各事,是他们坐上这个位置必须明白和记住的第一要义。
“那宋迟阡呢?她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殷休追上去,好笑着反问她:“为什么要解释?既然我需要给出解释的话,那後土大人您呢,关于设山的事又要怎么给出解释呢?”
一个帮了宋迟阡,一个帮了设山,如果真要给解释,那断不止只会听到一个。
叹一声,话题到了这里就突然戛然而止,两人安静着往前走了几步。
等到了山顶,站在那儿吹吹风,冻得脸颊通红。
两个活了千百岁的老家伙,本该稳重的性子跳脱开,手拢在嘴边,冲山那边的一片墨色大喊,吼声一下又一下回荡,最后又落回耳边。
空寂山谷里,只有山脚那一座隐在树林里的木屋,别的地儿全是树,一些茂盛却毫无生气的植被。
“那这一次,你还要帮她吗?”後土问殷休。
还再继续释放情绪的人放下手,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笑,却没能直达眼底。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倘若你能做到对这些事情视若无睹,那么我也能。”
如果自己都舍不得,那又怎么会有资格能让别人去放下呢。
“我想请您帮个忙。”
“作奸犯科、烧杀抢掠的事,我不做。”
“不做这些事。”
如果真要这么做,她有的是人选。
殷休眼底藏起情绪,眉头一挑,回身退了几步,俯身仔细去听。
然后就听了个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