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都想骂脏话,结果硬生生让她给憋回去。
“我对刑事这块的法律不是很了解,不过按现在这样的情况来看,逢生她有责任吗?”单杭摸摸鼻子,想打喷嚏。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把她叫起来受罚啊?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早就不流行那套酷刑,而且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犯罪嫌疑人和被告死亡,不会追究责任,”被风吹的鼻子冷,吸溜了一下,“再说了,就算逢生被判定为防卫过当,涉及故意伤人,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人都死了还要怎么给她判罪呢,虽然他们很不喜欢遇见这样的情况,总认为得把犯错的人抓住才算成功,可没办法,从人道主义出发,不能对尸体做出亵渎的行为。
“后悔吗?没有早些发现她的不对劲?”单杭扯开了她的伤疤,血淋淋的皮肉下是深可见骨的窟窿。
她说对了,好像也没说对。
“后悔,不过不是后悔没发现她的不对劲,而是后悔没阻止她动手。”付休捡起脱手的塑料瓶,扔进垃圾桶。
何逢生偏执到了极点,一旦让她发现端倪,倔强的要命,可谓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有等所有一切尘埃落定,她才会放手。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放下沈乐卿,还是在知道她死于意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直是她贯彻的宗旨,是她人生的信条。
单杭拧眉,垂在一旁的手拉住她,语气有些凝重:“你是警察。”
她说了一个事实,一个她们都知道的事实。
“我知道啊,我是警察。”付休说,反扣住她的手,交握在一起,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可能在你的视角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好人,但我不一样,我无法避免对他们产生最坏的想法,先入为主的怀疑每一个人,于是到后面,我都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坏人。”
“阿休……”反复嗫嚅着嘴,唤她名字。
“你知道我的职业有一条不被写在台面上的准则,那就是不能抹黑它。”付休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震惊到了,无言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其实说穿了,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人们能相信我们,让我们的威慑力能震慑住每一个渴望冲动去触碰禁地的人。”
“所谓案件破获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我们’拼了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结果。做这一行的,就没有谁!不想把触碰法律的不法分子给抓住,可我们不是神,也没有超能力,也有很无力的时候。”
置身事外的看客,永远最清醒、永远看的最透彻、永远能高高在上的指责出说他们不努力,说他们无能,可不该这样的。
“但是你知道吗?逢生她不一样,她是我们公认的天才,破案和犯罪的双重天才,我们没有办法,只有把她束缚在体制的框架里,才能避免她做出一些极端行为,把她的不确定转换为能力,为我们所用。可她后面走了。如果她愿意,大可以把这伪装成一场合理的意外,没有谁能怀疑到她头上。可是她没有!”
人变了,不是心里有了牵挂舍不得去做,而是心死了。
“单杭,我希望她能活下去,希望她能放下这些,可是……”付休嗓子有些哽咽了,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可是她不快乐。
她的偏执成就了她,终究也害了她。
在那次救援活动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能救的人死在面前,那是她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她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没办法,所有的负面情绪开始抨击她。
于是,她慢慢沦陷了,慢慢去触碰那条警戒线。
她想杀人,想杀她自己。
如果不是沈乐卿,可能很早之前何逢生就已经死了。
她就是个无赖,无端去怨恨最不应该怨恨的人,可如果何逢生真的做了,他们只会无能为力的看着,只能在事后去收拾惨状。
付休无时无刻不在庆幸,她们是在何逢生有这想法的开始就遇见了,是沈乐卿亲手一点一点的,把破碎的瓷娃娃给缝补起来,给她带去灰暗人生里的一点光,然后慢慢、慢慢地拖走一片又一片乌云,让阳光彻底普照下来。
可有一天,乌云又聚拢了,阴暗最终打败了她,这次没人拿着胶水来缝补,她也不愿意迈出那一步。
于是所有建立起来的高楼崩塌,碎成了一地残渣,一步步迈向死亡。
“我没办法看她继续这样不快乐下去。”
何逢生那一刀,刺中了解应宗的股动脉,就算没有其他致命伤,长时间不救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殒命。
她身上也有伤,可终究还是赢了,而迎接她的奖励品是,自杀。
“我不是一个好警察了,单杭,不是呢。”
付休耷拉着肩膀,松开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
“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突然说这些话!”单杭追上去,牢牢牵着她的手,攥得紧。
付休笑了笑,同样也攥得紧:“那我不想当警察了。”
“啊,真不当了吗?”单杭处事不惊的高冷形象瞬间崩塌,瞪大了眼。
“怎么能这么容易相信呢?”
“那是骗我的?”单杭翘眉。
“不是。”
啧。“那你做好安排了吗?”单杭又恢复冷静的一面,问她。
“嗯,想去当保安。”
“……行。”
就挺突然的。